一切随缘吧
(缓更然字多啊——一个作者的强行挽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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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剧最具商业价值男演员。
内地最具人气男演员。
年度最受欢迎男演员。
年度十大焦点人物。
年度绝对吸引力明星。
年度风尚新锐艺人。
地球最美50人top5.。
……
那一年年末这些奖项全部属于木禹峰一个人。上个新闻头条是家常便饭,杂志采访更是数不胜数。楚言已经快想不起来上一个像他这样爆红的男星是谁,是在多久之前了。相比之下他自己在外人眼里就显得是在清闲了,截止到收到E社的公益画展/摄影展邀请的那一天,他都没有任何通告。
益画展在上海举行,规模和影响力都是空前的,内地文艺圈稍有地位的人都会参与,楚言想着这要是港台主办就好了,说不定能遇到更多好友。内地能和他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又不会有太多顾忌的人并不多。
“我不和你同时进去,你的位置都太吵了。” 楚言透过车窗向外观察着。
“我也再等一会儿,让吵的时间短一点。”木禹峰把车窗降下来一条小缝隙,人声快门声顷刻清晰的泄进车内,他又连忙把窗户关上将声音隔远。
整条街都被封锁了,只有工作人员和带着邀请函的人才可以入内。两排泛黄的法国梧桐下有被临时采访的人,也有来往被擦洗的锃亮的车辆。楚言他们俩正在路口往里看,老式街道并不宽阔,但是上个世纪略显古旧的建筑物配上瑟瑟飘落的梧桐叶倒是别样风情。
楚言正在漫无目等待时间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与他擦身而过。他跟着那车的路线移动视线,只见那车刚一停稳就被媒体围住了车门。在记者与摄影的夹缝中他认出那人是严淼,身边还有一个个子稍矮穿着小礼服裙的人,楚言看不清。
“我先进去了。”眼看严淼已经变成焦点,楚言这个时候低调下车在侧面走一段路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打开车门的一瞬楚言觉得自己被风裹住,他急忙系上西服扣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是很冷啊。”转过身无可奈何地瞥了木禹峰一眼并迅速带上车门。
这套银色的哑光西装是木禹峰替他选的,不至于太高调又不会过于严肃。从身后看,楚言的腰线十分漂亮,他没有木禹峰高,但身材比例却不站下风,尤其是曲线刚刚好,一点不过一点不缺。
“活动时候不让穿暖和是不是也不符合人道主义。”楚言忽然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观点一样自己笑了起来。这一段街道的长度不短,楚言笑着向前走,也会几次三番被拦下来拍照片和媒体打招呼,但是都在他可以 接受的范围内。严淼那的记者这一会儿才少了一些,楚言看着那片区域不像刚才那样拥挤了,才看清楚车上下来的另一个女人是岑茵。 看来宁泽晨又没机会就着这种重要场合爆料他只赚不亏的恋情了。
“淼淼今天怎么没有男伴呢?有传言说你和男友的感情出现危机已经分手请问是真的吗?”
“对不起我不想在公益活动现场回答这种问题。”
楚言与他们恰好隔着一条街,位置正对,能模糊听到对面人在讲什么。只是这种环节他从来兴致缺缺所以加快了脚步想赶紧进入活动大厅取暖。
“岑小姐,您和淼淼是多年好友,您觉得……”
“记者的无聊问题还真是多啊。”楚言不禁内心感慨。眼看走到门前快步要迈进去就听见身后又是一阵骚动。一定是木禹峰下车了。
楚言头也不回就走进会场去,但没走出几步便被人用流利的外式中文叫住。只见那是一个有着浅棕色卷发绿色眼睛和白皙皮肤的外国青年,大概是北欧人。他肩上挎着一架价值不匪的长焦相机但脖子上却没有挂工作证。见到楚言时候眼里的欣喜溢于言表,他两手握住楚言的手连连鞠躬说着“终于找到你了”、“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之类的话。
楚言呆住了,他丝毫不记得自己与这位看起来年轻又热情的外国人有过什么交情。张开嘴准备了准备要拒绝他时,这个青年人一拍脑门道歉的掏出一张明信片。
楚言仔细读着上面的信息:Irving Leibovitz,挪威人像摄影师。
还是不认识。
“Irving——”E社的主编也忽然走过来,他像是找这个叫欧文的摄影师有什么事情要说。
“原来是楚老师,您好。”他伸出手,楚言礼貌的握住,并在内心对此表示感谢,认为他的出现能缓解不少尴尬。
“你们竟然是认识的吗?”主编感到意外。
“刚认识。”欧文说,楚言听得想扶额。“我见过他的照片,很喜欢楚先生那种非常古典的长相和气质,今天第一次遇到还没来得及仔细介绍我自己,而且似乎把他吓到了。”
楚言跟着主编笑笑连说客套话。主编介绍说欧文是《Visionaire》的签约摄影师,和E社上个月月底才签订特约摄影师合同,消息还没公开。这次他来也是主办方诚意邀请,希望欧文可以为E社的人物版面注入新血液。楚言几乎不用猜都知道E社肯定会拟邀木禹峰作为第一批被高端摄影拍摄的艺人。
主编来找欧文是真的有事情商讨。可欧文呢?楚言总觉得欧文想透过他那双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告诉他些什么,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楚言无法拒绝欧文说等下在天台单独见面的请求。他其实不是讨杂志摄影师喜欢的类型,他周身散发的一切都是温和的,没有侵略性也不锋利。楚言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找自己,甚至是毫无头绪。可他从欧文的情绪中判断出似乎涉及他的部分也不是个坏事。想不通,索性认真看作品,不想了。
出展画与照片都是现代作品,分为“实”与“虚”两个部分,“实”的部分顾名思义就是一些真实存在的风景与人物,“虚”的部分就包括了一些抽象画,特效摄影之类的宣泄作者内心想法的作品。楚言更喜欢“实”的部分,所以就只在那一片区域参观,并仔细筛选自己要购买的对象。
英国的田园风光很美,我国的青绿山水很美,侧卧的少女很美,翻涌的海浪也很美……高楼大厦、现代科技这些被定格在一个画面里都很美,但是楚言看来看去也觉得没有多喜欢。很多人来展会都是抱着随便买一幅把钱交了就可以完成任务的态度在走来走去,反正媒体只在乎他们掏没掏钱,他们买回去也不见得多珍惜的挂墙上。但是楚言这些地方就显得较真了,虽然他平时也会随便买些根本不会用的东西,不过他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应付和讨好媒体观众这件事情上,再想到这些钱最后会资助给身患残疾的小朋友们,他就更加不想敷衍了事了。
从白墙的一侧一张一张画一张一张照片的仔细看,他看的认真也没人打扰他,直到视线落在一张静物摄影相片上。那照片主题与背景的明暗关系极为突出,暗调的背景依稀能看出那是一个简陋房间的一张木制桌面,桌面的深刻纹理和划坏又被磨圆的伤痕正宣告着他的使用年龄。可就是这样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个里外都刷着彩色油漆花纹细致的木制铅笔盒,笔盒的边角已近被磨损掉漆但是却一尘不染依旧鲜艳。盒盖是打开的,里面躺着的都是些将就能握住的短短铅笔头,铅笔头的木头因为长时间的抓握已经颜色发黑,在那些发黑的铅笔头里面像破土而出一样漏出了一个铝丝折成的玫瑰花,大概是经常用手小心抚摸的缘故,那朵花还在恰好的光下泛着金属的微光。
楚言被这样一个画面完全吸引了,他甚至忍不住猜想这个笔盒的主人是怎样一个天真调皮的孩子,这孩子又有怎样细腻的父母。
身后的脚步声他听到了,他以为那只不过是另一些路过的人,可这些脚步声越来越近让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回头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看到的全是熟人,而这些人之间才应该没多大联系。
第一眼看到的是香港导演邓剑华,他看他,那人也笑呵呵的看着楚言,两个人越笑越开心但谁也不说话只需意会就好,最后邓剑华伸出手指头指了指楚言,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随即抱在一起轻拍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能还和以前一样呢?”邓剑华不满的说。
“我已经十八岁几百年了你都不知道吗?”楚言跟着玩笑。
邓剑华哈哈笑着放开楚言说要给楚言先介绍身边的三个人:“你应该对他们都不算陌生吧。”
“不熟。”楚言迅速笑着说。
“那正好,不然我站在这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伸手比着右手边的两位,“隆重介绍一下中鼎和风的霍总。”
楚言内心偷笑,就算不隆重介绍,霍伯东有几张皮他也比别人清楚。
“著名编剧蒋芮。”
“峰峰我就不介绍了,你说不熟我都不信。”
“熟。”木禹峰站在邓剑华右手边笑着点头。
“这位,不知道具体算是是哪的演员,楚言。”邓剑华介绍到。
“说中国演员就没问题了。”楚言说道,五个人都笑了。
四个人似乎都在尽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蒋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尽职在此时当一个演员,霍伯东更是有什么听什么。
“这次回来是要打算指导一部峰峰主演的广告。蒋编的剧本。”
楚言扬起眉,除了了然还有惊讶的意味。
“我也才知道。”木禹峰看着他笑道。
邓剑华在两个人之间看了看,没有任何画外音的说了个陈述句:“噢,那你们两个还确实是关系很好啊。”因为这种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跟一个外人解释的,除非他们二人对彼此的行程都很了解。
可这话楚言听着就不得不联想很多了。他短暂溜神,忽然发现霍伯东正在看他,于是霍伯东将视线转而放在那张照片上。
“这张还挺有意思的。”
别人未可知,蒋芮是觉得霍伯东这话接的生硬。
“你是看上这张了吧。”邓剑华肯定的说。
“嗯,这一侧看过来,这张最喜欢,打算等会儿拍下来了。”
“倒确实是你会喜欢的东西。”邓剑华也仔细品了品这照片然后得出这个结论,然后想到了什么,他拍着楚言的肩膀看着那三个拿着不同剧本的人:“我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了,他还在香港发展的时候我就给他当导演,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
他们这一侧正在聊天,可另一侧有两个人也在看着,虽然听不到说什么但也看了好一会儿。
“茵茵你别去了。”严淼一把拉住要去找木禹峰的岑茵。
“为什么?”岑茵觉得莫名其妙,但严淼却少见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一般这种情况岑茵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的。
木禹峰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看着自己,等他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
岑茵已经被严淼拉走,不知道去了哪。
“你们不打算叙叙旧吗?”蒋芮善解人意的说道。
邓剑华的表情变得为难:“一会儿还要谈广告,时间太紧,怕是来不及了。”
“会有办法的。”蒋芮不再多说只是笑着看着霍伯东,霍伯东佯装对此表示疑惑。幸好这时候两个侍者托着酒杯来送酒这没人说话的短暂窘态才被化解。
“这是E社社长自家酒庄的酒,朗姆和白兰地。都是用上好的原材料酿出来的,不对外销售,趁着这次热闹才忍痛割爱拿出来给我们分享的。”霍伯东介绍说。
木禹峰看那个托盘先送到霍伯东的面前,霍伯东都稍微扫了一眼,然后抬起手动作自然的拿走了距离自己稍远位置的那杯朗姆,手腕还要绕过前面的高脚杯。楚言的视线从酒杯上移开然后用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上一个话题无法绕过,木禹峰索性顺从并继续试探蒋芮的意思:“芮姐的意思是……我们一起?”
邓剑华被木禹峰问的怔楞,他很快看向霍伯东,要询问霍伯东的意思,霍伯东却一副等待着他们自己做决定的模样。蒋芮忽然内心有点不安,她几乎以为自己预见了她想牵着霍伯东做决定的后果,可安全感终究只能还是从他身上得到,所以她轻轻往霍伯东身边靠了靠,挎上了他的胳膊。
楚言稍加掩饰他对蒋芮这个提议的不满,当着邓剑华的面不好发作。
“这个建议不好。我这个同行兼外人不方便听你们的工作内容。不敢坏了规矩。”
霍伯东听到这儿才真正笑了笑:“那就晚宴的时候坐过来吧。”
蒋芮觉得“坐过来”这三个字值得玩味,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这句话说为什么不是“过来坐”。霍伯东有时会玩笑的说她因为职业原因在个别字眼上过于敏感,可她并不能完全服气,尤其是对从霍伯东口里说出来的话。
“谢谢。但我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吧。你们的位置太抢眼了,都看着呢。”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楚言厉害的盯着霍伯东的眼睛。
木禹峰低头认真思考着楚言吧话说完,然后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也不要强人所难。言哥自己定吧。”
邓剑华不动声色的重新打量了木禹峰,他站在他们中间早就察觉到气氛中的异样,大概知道这几个人不仅仅是一句“不熟”能概括的交情,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更多的内容,哪怕和楚言关系再好。能在这个行业中站稳脚跟的人,谁没有点秘密呢。所以后来聊了一会儿觉得太过沉郁于是找个由头就引着几个人离开了,霍伯东他左右不了也不敢耽误他时间,于是最后只剩下和蒋芮木禹峰三个人聊聊工作聊聊剧本,遇到媒体人也并不回避三个人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关系。木禹峰全程十分配合,但当他发现视线里的楚言和那个人一同消失,他便有点分神了。
“管好你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肯定清楚。”楚言在洗手池旁拦住霍伯东,目光异常凌厉。
霍伯东稍微顿了顿: ”你可以不用接受,但是我替她向你道歉。“道歉的语气十分真诚,但是他看着楚言又说了下一句,“不过想探究这件事情的不止她一个人,你如果只责备她,我也不能完全接受。”
“什么意思?”
“木禹峰也在创造机会试探我和你什么关系,你会看不出来?”
楚言凝重的敛起眉说道:“不对吧,“也想”是怎么说?蒋芮有什么好试探的?有她不知道的吗?顺便我还想说说这顶多是你我再加上小峰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一杠搅着局看笑话。”
“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霍伯东稍稍靠近,楚言见他用目光锁着自己,然后他听到霍伯东用只他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他们是想看看,我对待你是什么心思。你怎么想,你和他到什么程度了,并不重要。”
楚言站在原地把他这话反复琢磨,确定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后他忽然觉得除了他自己别人都莫名其妙,所以他不可控地哼笑出声音——“你们这些创造偶像剧的人,不会也觉得自己就站在剧情中央,然后别人都跟着你俗套吧?”
霍伯东淡淡开口,楚言仿佛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无辜,“被此困扰的不止你一个,我才是那个被不停旁敲侧击的人。”
楚言别过眼去,忽然心里一股子烦躁劲儿攻上来但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尖锐,“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还要在你们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周旋。”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
“打住。“楚言立刻绷起脸伸出双手制止,“这一点都不好笑。”他生气地瞪着霍伯东道:“你们有时间整我,但是却没时间看我发给你的各种消息对吗?”
“我不过也是在履行职责,我说了泊沐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会过问。这是你同意过的,而且那个让我少联系的人也是你。”
楚言闭着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压抑情绪。霍伯东看着,然后说道:“照你的计划做吧,有些方面你的专业性要比我高。资金我已经去协调了,配合投标的单位我都已经帮你协调好,而且据我观察你这种欲擒故纵的做法还是很奏效的,他的老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楚言的神色复杂,似乎该怎么说话都不合适,然是他最后肯定的说:“我肯定也欠你的。”他眨眨眼垂下肩膀轻笑一声,“你明明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但是却想看我一个人焦头烂额急得跳脚急的非要来找你一趟说个清楚,可能看我像个低能人一样站在这儿心情就特别好。可是你究竟想看到我怎么样呢?”楚言把声音放的好低好低,“如果可以。让这段时间相安无事的过去。从此以后我们两人之间欠的债清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想有个家了,和你折腾不起。”
“忽然说这么多,就是因为他刚才一句话?”
楚言这样示弱的样子并不多见,即便是在很多年前霍伯东也记不起这是什么样的状况下才会出现。霍伯东在这个光线并不好的地方忍不住仔细去观察楚言的面孔来,眼角有几根清晰的红血丝,皮肤的倦意无法完全掩盖,本就不厚的嘴唇显得越发薄了,甚至西装下的身体也显得单薄。
楚言噤了声,两个人在沉默中若有所思。
楚言想离开这个地方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和那人出现在同一片视野下。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们日后毫无瓜葛。
“假如你有空,那就劳烦辛苦一下看看融资方案。说是我全权负责没错,可需要承担风险的人到底还是你。”说完一刻不停就转身离去,留下霍伯东一个人站在原地。霍伯东想起他们后来似乎总是不欢而散。回想一下,他确实常常牵制他,或者换一种说法,有些话他明知道自己说出来楚言会是什么反应却乐在其中。但是唯独这一次——有种怅然若失,似有若无。
想要相安无事,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楚言觉得这点事莫名矫情。他过得一是一二是二怎么就能让个女人怀疑自己会影响她感情生活。想想都觉得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个漂亮姑娘,平白无故被人猜忌。再说霍伯东身边投怀送抱的人不计其数,怎么就矛头一转指向自己了。真令人心烦,本来和姓霍的现在就掰扯不开,眼看要到终章了,编剧似乎又有强行加戏的念头。楚言趴在背街的天台栏杆上让风在他身上肆意拍打,虽然冷,但他觉得这能让他清醒。两分钟前木禹峰还发短信问他在哪,楚言玩笑说在吹风。
虽然他去天台的时间很早,但见到Irving候正是约定好的时间。他还背着那架相机,单手托着镜头向自己跑过来。楚言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异国摄影师这样开心,当然北欧的年轻人原本看起来就是很有精气神的。
未知事件永远难以猜测,就像楚言怎么都不会想到Irving会从背包中拿出三张和他木禹峰的抓拍照片。
蓦地,楚言的额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照片变得瞬间胀痛。他尝试用最短的时间调整表情,冷静的做了个手势和Irving说:“请借一步吧。”
即便这两张照片都是剪影,可楚言依旧可以分辨出其中八九。
地点是哈尔滨,时间是12月24日零点。
年份更替的时候《Visionaire》编辑组决定在情人节做一期和以往不太相同的人物专栏,落脚点在万家灯火时的晦暗处,主题是一些游离在节日喧嚣之外的恋人们勾画出的以热爱为背景悄悄点墨的无法说穿的浪漫。专栏名为——《clandestine press/晦色新闻》.
Irving已经为这个主题准备了两个月,但他还是没有选到满意的主题封面。十二月初他便开始在亚洲国家采风决定亲自拍摄一组核心照片,但直到平安夜那日来临他都觉得中国之行可能也要无获告终。他瑟缩在宽大的羽绒服里低头思考这个主题是否还能有其他突破口,雪花洋洋洒洒落下的时候他有些失落,看着近在咫尺的教堂期待缪斯于不经意处悄然登场。不过,其实他早已习惯这种状态,对他来说有些瞬间才能捕捉到的镜头是上帝遗落人间被他拾起的珍珠,然而上帝并不总会遗落珍宝。
Irving拒绝了总部提供模特摆拍的建议,正想着回去用第二备选照片作为封面的时候他在背街转角偶然遇到了那对看似孤单的恋人。他当下欣喜的心头颤动,他知道他的缪斯降临了。Irving急忙打开相机调整适合的光线模式,拉近焦距,镜头画面一分为二,主画面是一对在路灯下额头相抵动情对望的同性恋人,身体画作剪影被暖光光束与细雪包裹柔化,身侧向后延伸很远的副画面是热闹的街区,细节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能辨认出灯火繁华,人群熙攘。
他屏住呼吸按下快门,第一下,第二下——第二下的时候画面忽然变了,一个人的双手攀上了另一个人的肩头,Irving的心跳加快,他认定他等待许久的封面就要出现了,于是在他狂喜的下一秒他们唇齿相触,吻在一起。Irving忘记了寒冷,也根本体会不到暴露在冷空气外的双手眼下是何种温度,他只剩下看着照片忍不住的傻笑。他又拾到了上帝的赠礼。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可他深知这画面是多么难得。街道提供了绝佳构图分割线,光芒和雪花营造了全自然的分位,明暗对比恰到好处,主人公虽看不清面孔但又气质绝佳。画面呈现的故事危险,暧昧,但又补充着更多的柔情与浪漫。实在是找不出第二张更合适专栏主题的封面了。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差一点都不行。
Irving不敢上前打扰,甚至拍完照片就把头转过去不向他们二人的方向张望。他准备稍后等一个合适的时间约两人跟坐下来谈谈图片版权的事情。可他没想到他刚要凑上前去,那个个子稍高的男人便拉起身边的人全速向人群奔去,Irving似乎能听到两个人爽朗的笑声。反正也追不上,索性端起相机又得到了最后一张照片,两人一前一后十指交握,空闲的手拉着自己帽子似乎要遮住他们的脸以防被人认出,身前是灯红酒绿,他们似乎要冲过去,去到另一个隐秘又安详的午夜禁区。
于Irving而言,一切都足够令他欢喜,可他万没想到这照片背后居然还有附加的内容。他因为和E社签约的缘故近来非常关注中国的娱乐新闻,在某部热播剧的新闻剧照中他看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其中一人——他认出了楚言。Irving想起中国那句叫“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的俗语。
这对恋人的身份就是“clandestine press”本身 。
一瞬间,这组照片的故事性更浓烈了。他曾多次试图私下联系楚言,但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联系上。可好在随后他在参加画展的名单里看到了楚言的名字。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楚言拿着这三张照片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未回答这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他。Irving自然是清楚圈里规则的,他已经做好了楚言会否认的准备,即便刚刚楚言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其实时至今日哪怕楚言真的否认了,他也不觉得失落。对他来说,这次人物主题已经得到了升华。那是从各种意义上对这主题的诠释。而他也在权衡利弊之后情愿用备选方案作为封面,并把照片原始文件还给楚言,让这个故事永远锁在这个主题背后,毕竟秘闻足够朦胧才迷人。
但令他意外的是楚言仔细看着照片平平淡淡却带着微笑对Irving说:“如果我说我不是当事人,您愿意把这些包括底片送给我吗?。”
Irving笑了:“当然不会。”
“可我都已经看到了。”楚言看起来要不认账了。
“我只是想找到照片的主人。其实我有一张废片拍到了你的脸,但是因为光线问题造成了画面内容的失真,我最后也把它删除了。你们很像,你和我印象里的那个人也很像,但是如果你坚持说这不是你,我会立刻向您道歉并且离开。”
楚言思考着点点头问道:“这个图你们是要拿来做主题封面吗?”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Irving本来已经做好了用备选的决定,被楚言这会儿一问忽然动摇了起来。
楚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攥着照片反复的看,确定木禹峰的影子别人认不出。
“这照片拍的真漂亮,”楚言在自言自语,他真的很想把这几张图和原始文件留下来。
Lrving在一侧显得格外有耐心,其实楚言没直接把他赶走没骂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您没有试图找过照片里另外一个人吗?”楚言最后问出了这个他甚为关心的问题。
“没有……”Lrving如实回答,“我自己也没看清他的轮廓,没有线索可以去找。“
显然楚言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看着Lrving对他说:“谢谢你把我们拍的这么好。”
Lrving忽然觉得胸中畅快,喜悦不自觉就攀到脸上,但楚言摆出了自己的态度:“不过我的顾虑很多,可能不会同意它被当做封面。”
Lrving连连点头,解释自己已经做出了下一步安排。此时此刻楚言心中并不平静,他愉悦在自己看似鲁莽的勇气上。他有点恍惚,自己刚才是走出某个角落了吗?哪怕只是一小步也足够掀起心中含有特殊意义的波澜。
“我有一个问题,” Lrving得到楚言的眼神许可后把话说下去,“你为什么不否认?哪怕是我们国家的艺人,看到这种照片他们应该也是会先否认的。”
“因为我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您是肯定不会来当面找我。”
Lrving不置可否:“而且你这枚戒指还带着。虽然带戒指的人有很多,但是你各方面都符合这个主角。”他依旧追问:“可这不是你原意承认的理由啊。”
楚言的眉毛向上扬了扬,目光缱绻温柔看着别处:“哪有什么理由。”
“我只是觉得这会让他知道我并不仅仅是在回避问题。虽然可能这么做不明智。”这话在心里,没讲出来。
“你不会卖了我吧?”楚言忽然笑问道。
“卖?”
“就是……betrayal。”楚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 Lrving解释了。
Lrving几乎是瞬间变了脸,年轻的面孔一时极为严肃,他一字一句强调说道:“我的相机是用来保存故事的,不是用来消耗的简单机器。”
“我相信。”楚言道。
如果不相信,也就不会承认了。他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磁场的,他初见Lrving,虽然尴尬但并不觉得疏离。这个年轻人并没有给过楚言什么承诺,但楚言对他却没有过多防备。他讲述他的工作和作品的时候像一道光。没有人是愿意拒绝一道光的。
楚言确实打心眼里喜欢这些照片,他迫不及待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存在相册里要发给木禹峰,但是他卖了个关子。
“你选到想买的画了吗?”
“还没有。”木禹峰立刻回信。
然后他把他们额头相抵的那张先发了过去,并附上文字:“这张怎么样。”
“起价多少钱?”
”怎么说也要一个兰博基尼吧。“
“什么型号?”
“Aventador LP700-4 Pirell,白的。”
“老板,您这个价格够高的,应该有点附加的东西才行。”
“那你看这张值不值这个价。”随后发送了他们唇齿相交的那一张。
木禹峰兴致满满的比量着两张照片,没有人能比他清楚肯主动把自己的唇和手送出去的楚言有多动人。
“成交。”
“赚钱这么容易吗?”楚言笑得几乎按不稳键盘。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买你照片了,楚老师。谁让我一想到别人有可能看见图上的你,我就不太高兴呢。”
“有钱人真是没法比啊。但是你什么时候买过我照片?为什么要买?”
“你不是还想卖我呢吗?至于什么时候买过不告诉你,自己猜吧,反正你也猜不到。”
“少来钓鱼。我买过你高中作业本你信吗?”
“礼貌性不信。你这个钩太直了,作业本我们家床底下一箱,我就能卖你,一顿饭一本吧,我的价格比较实在。”
“不买,拿来当演草纸都觉得能写字的地方太少。你真的买过照片吗?”
“买一次就很贵了,两次难道不破产?你看你现在就叼着我的钩。”
“我已经吐出来了。你那面人多,晚上再说吧。我在这儿随便逛逛。这条不用回我了。”
“行。”
楚言两手握着手机一扫早些时候的负面情绪。一个人生命中能遇到的总是给自己带来甜蜜感的人并不会多。别人百口不能抚平的不安心迹,有些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做到。若能遇到一个,这也应该算是一种福分吧。
楚言下楼找了个沙发坐下把两个人的聊天背景更换,想着一切总归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坐在那思索并计划着未来,隐约听到有人交谈声甚至是争执。,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女人的声调一再升高。但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内容模模糊糊的辨不出所以然来,他只能确定这不是会造成什么危险的对峙,这个判断做好,他就起身离开了。
他不感兴趣,不想听也不想参与。
如果他这个时候忽然起了多管闲事的心走过去,他就会很快发现这个女人是岑茵,那个任凭她撒气的人就是霍伯东。楚言就这样准确避开了本次活动大部分可能让他不悦的人。可是他如果能听到内容也许真会很感兴趣,因为岑茵话里话外真正指责的是木禹峰。
“他有女朋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他都是拿目前不想找女朋友这个理由来搪塞我的,他居然欺骗我?”岑茵在向霍伯东撒火。
“你安静一点,这儿不是你家,传出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是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让你岑大小姐频频示好的男人他就是对你一丁点意思都没有还躲得远远的。”
“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岑茵到底害怕霍伯东的气势,语调不自觉就放轻了。
“我不知道,况且也没义务知道。你要清楚我甚至没必要管你太多。”
“可是我爸爸明明让你去摸过他的底细。”岑茵两只手抓着霍伯东的胳膊。
“那是多久之前了。而且我刚才告诉你很多遍了,我不知道他和哪个女人走的那么近。你既然选择相信严淼说的话就应该去找她要证据。“
岑茵又气又恼根本说不出来理智的话,霍伯东陪她站了一会儿问道:“严淼具体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他男朋友在酒店看见木禹峰和他女朋友在一起,走太快没看清人,但是她男朋友把那人当成了严淼。他们那阵子刚好关系很僵,严淼又不接他电话,所以后来他们在片场闹过。”
“还能忍耐几天等到人都在片场才闹起来,看来她男朋友确实不一般。”霍伯东觉得这个剧本不及格。
“严淼没必要和我编故事,她自己还白白挨了一巴掌。”霍伯东也不质疑,他等着岑茵自己分析分析,“而且木禹峰自己说他有老婆,也是片场说的,很多人都听到了。我准备找人去查了。”
霍伯东这才明白严淼敢明目张胆糊弄岑茵还是因为她手里是有些能辅助佐证的条件的。
“木禹峰说什么了?”
“他说他的车给别人开了。组里人开玩笑说:“车和老婆概不外借。”他就回答“老婆开的车怎么能叫借呢”。”
“话说到这句,是个玩笑的概率也不小吧。”
“我不管,万一是真的。百分之一的概率我也忍不了。”
霍伯东眉心动了动,正色道:“这件事我去让蒋芮帮你处理。你自己先不要动用关系。”
“为什么?”岑茵觉得莫名其妙。“日期都有,查一下谁开他车了很难吗?我不需要她帮忙。”
“不行,”霍伯东斩钉截铁的回绝,“你爸让我把你的关系网暂时断掉,需要什么直线找我。”
这个理由岑茵十分不喜却无法拒绝。“那为什么不让汪三越去?偏得蒋芮?”
“不要被你们俩的个人恩怨迷了眼。我已经决定好了。”他不给岑茵任何反驳的机会。
“你是想缓和我们俩的关系吗?”
霍伯东淡淡道:“有些事情是我让她去做的,你应该怪我而不是去找她的麻烦。”
“你真这么怜香惜玉怎么不娶了她?什么时候成了霍夫人,我就真的惹不起了。”
“看来霍夫人的面子比我大,我去调解都没有改变的关系,霍夫人三个字却可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意见你都不想看了,”
“看,不敢不看。你这话我听了会害怕的。”
“我这就算你答应我不会自己做主张了。等我都查明白再告诉你。”
岑茵至少面上是答应了霍伯东的,但是霍伯东却有其他顾虑。蒋芮说他应该第一时间把事情交给汪三越,或者假装是交给了汪三越,调查从来都不是她最擅长的东西,他也从不把调查的任务分给蒋芮。
“你希望我给岑茵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蒋芮神色落寞。
霍伯东背对着她,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却还是显得难以靠近。霍伯东无言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蒋芮没有阻止,用一颗颤动的心看他因为无人接听而内容复杂的背影。
霍伯东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一个人影响了。他第一反应是蒋芮会明白怎么转圜,可是这样的想法又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的呢?
“我会去伪造一份监控录像和行驶记录。“蒋芮说。
霍伯东转过身,蒋芮低着头不看他。电话响起来,霍伯东看着那个回拨来的号码,半晌,挂断了。
“不用了,给她真实的东西吧。”霍伯东道。
第一次,蒋芮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被扯碎了。她已然眼睁睁看着什么事件发生却没办法阻止,她感觉到当事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其中变化,想扳正轨道。
“还是用假的吧。”她看着疑惑的霍伯东说下去,“反正到最后你还是会亲自处理的。”她就差把话说的再直白一点了。
霍伯东缓慢拧起眉来,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不需要任何人来影响他的决定,但他却在为楚言做打算。他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么通情达理。却在此刻不得不正视楚言对他而言的不同寻常。如果有错误发生,他需要及时修正。
蒋芮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她走了两步抱住霍伯东,让自己在他怀里能贴着他的温度。
“不理他们的事情,好吗?”
“好。”
霍伯东回抱住蒋芮,手放在她腰上给她需要的安抚。余光中有人要走进他们的视野里,蒋芮急着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霍伯东阻止,他在这刚好的距离里低头吻住蒋芮。著名编剧和商业大亨的恋情终于公开,人们用修成正果后悔知道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比如故意刺激霍伯东和楚言的关系,比如把自己发泄情绪的剧本放在即将要拍摄的广告上。
即便主题明确,剧情线也符合品牌意图,但霍伯东知道那剧本里很多东西是蒋芮用来“点”他的。
“如果欲望持续盛放并艳丽于世间任何一种色彩,是否是因为那其中也带着些爱呢?”
很多年前的夜晚她就这样想过。
(PS:最近几章相比整个故事其他章节而言是在书写方面较为吃力的。一是很多从第一卷就开始挖坑的点要逐步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圆回,二是这个故事到现在为止每个人对待“爱”的态度、观点和方式都是不同的,前期可能影响不大,但是这些不同会在争端中开始具体化,开始碰撞、磨合。这场感情我更愿意用“在动荡中安宁”来形容。一切甜蜜鼓吹着不安,不安破土而出翻涌着裹挟着当事人到达顶点时候又走向安宁。这一章中两个人的状态在我眼里是匹配着《盗墓笔记》时期的两个人,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好感,身体上毫不避讳的触碰。当甜蜜走到顶峰,也就适时该迎来动荡的修炼了。夜深了,不再多言无用,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