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随缘吧
梁瑜刚刚看到陆小凤的时候几乎笑的蹲在地上,她实在是没有想象过“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会是什么样子。
“怎么,不好看吗?”陆小凤有些茫然,因为他也没照过镜子。
“没,没,好看,好看。”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笑声从唇间泄出来,说完更是忍不住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出眼泪。
花满楼虽然看不到但也在一侧笑起来,他凭着想象就能猜得到陆小凤是个什么样子,因为那个人的谈笑和样貌早就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
晚上七点,梁瑜把花朝送回了桃花堡,小孩子总是要睡的很早。
“花满楼。”
“嗯?”
“明天,就会缉拿向露了。”
“这么快。”他手指颤了一下。
“我懂你的想法,所以,我现在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花满楼点点头。
“你记不记得我们被金九龄追杀那一次有四两警车出来拦截,那时候我们俩不是还奇怪怎么警察到场这么快并且……”
花满楼认真回想着,两个人把那时候错过的细节全盘拖出。路灯亮起来,再等一个明天吧,明天的这个时候,就都结束了。
“傻,不要想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办法好不好。”向露抱着花奕清,把头埋在他怀里,他却难得的顺从。
“怎么办,怎么办……”她终究是个女人,出了事儿希望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希望有个人能靠一靠。
“求你,今天不说这件事,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他竟然放软语气去求她。男人温柔起来很可怕,对于向露来说花奕清的温柔就像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只一眼叫人难忘但带着巨大的毒性,毒劲过了分不清那种沉沦感是幻觉还是现实。
“我做不到。”她一字一句咬牙说出来,抓着他衣服的手指骨节已经泛白。
他不再和她说什么只是同样将两只手环住她,让她完完全全处在他的温暖里,片刻过后,她稍微平静些他便放下一只手顺势把她打横抱起。
“你……”她反应过来时两个人已经快到卧室。
“去睡觉。”他其实一直都很霸道。
抱着她走到床边把她放到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上。
“我今天不想谈这件事。”走过去拉上窗帘把外界一切都隔绝开来。
“除了孩子谁会睡这么早。”她觉得花奕清抓不住是因为她觉得她从来猜不透他。
“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背靠着皮质的床头轻声说。
“怎么了……”她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事,又或者是太过伤心,她有些忌惮这个样子的花奕清。
“不用担心我,没事。”随手转动床头的开关把灯关调到最昏暗的亮度,而后又把手轻轻覆在她眼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今天哪都不去,就在这陪你。”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讲,真的很少有人会这么早睡下,他告诉她“不要多想”其实也是在告诉他自己,昏暗的灯光下他还能看清她的轮廓,四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她。手机上最后一条短消息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短几个字——“九点整”,他淡淡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放到桌上,闭上眼睛。
他不后悔四年前的决定,这四年遍体鳞伤却用这一身伤痕换来一个道理,有些路路一旦选择,哪怕有尽头,也注定孤独。
而她希望可以嫁给一个带她去玫瑰谷然后在人群中毫无顾虑捧起她面颊深情一吻的男人。
她希望可以嫁给一个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问她晚上想去哪家餐厅的男人。
她希望可以嫁给一个她觉得看得透的男人。
或者她什么都不求,只希望可以嫁给一个叫花奕清的男人。
他都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她眼里他就像这秋天的落叶,一阵风起,落叶在耳鬓厮磨却毫无结果。
窗外已经是没有边际的永夜,他真的依旧坐在床边,听她呼吸的频率变化,听她入睡。
早上七点,在一片朦胧中向露醒来,一夜无梦,侧过头去看到花奕清真的还在。
“睡醒了?”
“嗯,你不会……没睡吧。”
“怎么可能,靠在这儿睡了一晚上。”他骗了她,他这一晚没有丝毫睡意。
也就是这个晚上花奕东回国了。
匆匆吃过早饭向露开始跟花奕清商量秦魏的事,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八点,向露把所以的形势很花奕清分析一遍,她告诉花奕清秦魏当初说过,如果有一天落网一定要保全K。
“其实你早就知道K是谁对吧。”是个肯定句,本就不需要回答。
向露默许了。也没有很早,只不过在上一次花奕清问她这件事的前几天知道的。否认是因为秦魏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诉他人,说开了不过就是秦魏信不过别人。
“现在能告诉我他是谁了吗?”
“是你三哥。”
花奕清觉得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被宣判的真实感还是无比清晰。
他抿了下嘴,压下一口气,不过在向露看来这是正常反应,“然后呢?”
“他唯一一份资料现在在我手上。”
“既然想保全为什么还把那些东西留下。”
“总有一些东西是销不掉又不得不留下的。”
花奕清认命的点点头表示认可,低头看了眼表,八点半。
“现在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等一下,我取给你。”
两分钟后一叠纸质的材料放到花奕清的面前,他快速翻看,有照片有文字,有一些曾经的交易记录。
眼前一花,把东西又放回原处。
“我知道这确实让人很难接受。”
“还好吧。”自嘲的口吻,“这些东西就别放在你那了,给我吧,我看着,盯着你的人太多。”
“好。”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向露认真解释每一步该如何走他却根本没听进去,花奕清的心跳有些加速,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心跳加速,但是现在变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高素质可以向身边人遮掩他的感受,但是骗不了自己。
八点五十八分。
“问你个问题。”他打断她“你有没有后悔认识我。”
“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被他问的摸不清头脑。
“看你刚才一直跟我讲,就想到了。”他笑。
“呵。”她苦笑“说后悔,你就把人赔给我吗?”眉毛一挑,依旧妩媚。
他把那些东西拢好,起身拿在手上。
已经九点了。
"你怎么走了?"向露见他走回卧室,他没有回答。
再出来的时候花奕清的手上多了一把枪,看着她,一面走一面上膛,连影子都变得冷酷无情。
像看到了一个罗刹,她难以置信的站起身,瞳孔放大,身子向后仰。
“奕清?”
花奕清走到她面前端起那把枪抵在她胸口上。“后悔吗?”
“你……”向露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她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逼她把花奕清的每一个字用刀划在心口。
“情报科高级警司,花奕清。”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一只手把住喉咙用力的掐着似乎让自己舒服些,她的话在看到他眼里的决绝后咽了下去,只剩下大口大口喘着气。
“四年?”在茫茫大海中努力寻找一根稻草,假的吧,他是玩笑话吧。
“一直都是。”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所以……所以他会翻供,是因为你去找了他对吗?”她有种猛的被推下云层的无助感。
“是。”
“你会来组织,就是为了今天对吗?”
“是。”
“都是假的是吗?”她眼眶泛红,问的越发痴力。
“是。”他觉得自己这腕子竟抬不起一把枪。
“四年了……”她无力的说着又忽的用尽全力咬着每一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用力,顷刻间泪水一涌而出击溃堤坝。“你当我这四年是做了一场梦吗!”
“出事儿的时候我跟自己说,没关系,你还在呢,只要我们俩好好的就一定没事儿。我真傻。”向露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到什么位置好,双眼朦胧的看不清花奕清的样子,所有的坚持都被海啸冲走却没有力量阻止。
“是真的吗?奕清。”她还是摇摇头不愿相信。
花奕清转身过身不去看她,迅速转手朝窗户开了一枪。
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破开,穿黑制服的武警一股涌入,竟没有他们想象中两个人持枪对峙的场景。
向露已经拒接反抗, 她安静了,不说话,也不哭,任由冰冷的手铐压在腕子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深处维持的那一点点心火好像灭了,一往情深能换来什么?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感觉,是被冰冷刺痛,还是被滚烫灼烧。
花奕清其实早就被她的泪水戳的心如刀绞,四年,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泯灭天性,不能铁石心肠,可是就那么一个瞬间他就反悔了,为什么不做个没有心的人。
像个木偶认人摆布。被人拉住向外走的时候向露才忽然开口,安逸,平常,“老洛说你车的发动机声音听起来有点问题,改天你去检查一下,别出什么事故。”他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死死咬住牙齿,她继续说下去,撑起一个似笑非笑“还是,谢谢你吧。”随后便被人带走,花奕清听着声音越来越远手扶着沙发全身脱力的跌坐下来。
是的,都是他做的。
陆小凤告诉花满楼那四辆警车是花奕清派去的。他也告诉花满楼花奕清跟踪秦魏找到欧阳情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个卧底。
他是卧底,但是他从来没有利用感情,只是他不知道感情这东西根本就藏不住。
“花奕清,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看什么?我这就是在勾引你啊。”
“人家无情我不还照样死皮赖脸的。”
“算了,不等了,只不过也等不了别人了。”
“你当我这四年是做了一场梦吗!”
“还是,谢谢你吧。”
……
“SIR,该走了。”
“SIR?”
花奕清听见了警员招呼他的声音,把自己逃出驱壳的游魂扯回身体猛地站起身冲出门。
“SIR……”警员只看到他飞也样的跑出去却看不到他的失魂落魄。
花奕清用力拍着电梯的开关,来不急了,毫不犹豫的顺着楼梯跑下去,二十几层,跑到汗水顺着面颊滑落,跑到两条腿不受自己控制,报到太阳穴剧烈疼痛,跑到冲出楼道在平地上站不稳。
他看到她被人驾向警车却没有一点力气再多走一步。
“我等你!”他在她身后拼命的喊出来。
她茫然的停下脚步回头。
“十年,二十年,多少年我都等——”
深秋的树干已经没有一片叶子,两个人之间是轻抚过的微风,好像四年前的相遇,他远远的被人引过来,她坐在咖啡厅的窗前看着他,好像,就是这么远的一个距离,只不过现在两个人都看不清晰对方的脸,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她的嘴角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