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川

（一，19）
明星经纪人总是和艺人之间有着极为微妙的关系，暧昧模糊，一荣俱荣。

蒋凯璇在接手木禹峰的事务之前一路乘风破浪。就是心气儿太高了，度这个字，她过了。

任何一个经纪人都希望自己的艺人能够大红大紫，越是红起来就越是不知满足。她真的是被舆论扳下来的吗？是，也不是。因为早在和木禹峰解约之前木禹峰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事儿。

因为他助理曾经不止一次暗示他——蒋凯璇一直跟着早晚出事，太急于求成了，她知道木禹峰会大红所以用力，用力过猛。

明星和经纪人之间的事儿都是非常隐晦的，蒋凯璇和木禹峰因为私事决裂，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肯定是有人首先放风出来了。

木禹峰当然也明白，只不过人心隔肚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会这么想是因为野心不大。
然而娱乐圈，属于野心家和引导者。

“这张协议你要看清楚了，等会儿签了字，咱们两不相干。”说着蒋凯璇把协议放在张怡涵面前。
张怡涵把手指插进头发傲慢的整理，“别跟我用你们谈判时候的高傲姿态，现在签不签字我说的算。”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在这种事儿上能出这个价钱是多稀罕的事。”
“别。打听消息我哪比得上你们几分之一。我只知道要人封口就得让人满意。”张怡涵拨弄指甲不去看她。
蒋凯璇一听这话蹭的一股火冒出来，但这毕竟是谈判，她有意克制。
“如果我是你，我就签这份协议。因为，我得在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的基础上寻求经济利益。”
“你不是我。”张怡涵寸步不让的看着蒋凯璇，“身体上的摧残并不是最可怕的，我就怕摔着没人垫背。蒋凯璇，你大可直白一点，我要的条件你能不能给。”
“你只要两条路走，要么拿着钱闭嘴，要么等着在圈里消失！”
“哟，急了。急了就别憋着了，有火就发出来，来，今儿我有空陪你。”
“张怡涵！”蒋凯璇一掌拍在玻璃桌面上，震得咖啡从杯中溢出来。
“跟木禹峰分开之后脾气又涨不少啊，着急了？急他宁泽晨比不过人家？急人家拍完电影就马不停蹄的开演唱会？那就别在我这儿耗时间了，我和你们之间早处理早利索多好，如果你觉得……”
“再加这个数。”蒋凯璇冷脸打断，用手指比了一个数字三。
张怡涵轻轻扫了一眼，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值那个数的话，我就再告诉你一些事，孩子我打了，你说不知道父亲是谁，这可以，这是合理怀疑。但是其他方面，我建议你去让宁泽晨他自己去医院做个检查，我怎么记得……”她不怀好意状得压低声音晲着蒋凯璇，“你禁止他和我来往之后我们好像是开过房的，好像，好像那个时候我身体就不太好……”
似乎是一个失败的谈判，不对等的筹码，见不得人的条件，剑拔弩张的态势，有低头，有威胁。
一刻钟后屋子里传来剧烈的争吵。崩了，彻底谈崩了。
那一天蒋凯璇奔走在两个极端。因为条件谈不拢，张怡涵当着她的面把宁泽晨的料匿名发送到网络。
即使只有几句也足够蒋凯璇发狂——“据娱乐公司内部人员爆料，某上海籍当红艺人因私生活糜烂被STD缠身。”
蒋凯璇以为她只是威胁不敢真发，可张怡宁是个疯子。
悻悻离场的时候蒋凯璇恨不得她死！
上海籍，当红，STD……媒体一定会猜到宁泽晨头上！气急败坏的把茶几上的玻璃杯统统砸在地上，啪——啪——砰!
最后这一声响，蒋凯璇愣在原地，那是窗外传来的，带着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的刺耳摩擦声，她插着腰站在原地，涨红着脸神色恍惚，直到一个大妈的惊叫声穿透式袭来——“快叫救护车!”
张怡涵，死了……
第一次，蒋凯璇心中升腾出异样的满足感。
女人死于失血过多，因为交通不畅，临近晚下班高峰再加上这条路那天刚好意外的拥堵。
蒋凯璇没照镜子，否则她回看到一张多么令人厌恶甚至恐惧的嘴脸。
那时候她冲到窗前看到躺在路中央的女人，从惊愕中渐渐回过神来，几秒钟的犹豫，她冲到桌边抓起电话打了出去。
声音颤抖： “快！快找几辆车在市医院到吊桥之间交通最不好的地方撞上！快点儿！！”
于是意料之中，那人死了。
人有时候很可怕的。
而可怕这条路尽是不归人。
冷静下来，她出现了快感，一条人命真真正正唤起的她心中久违的快感。
蒋凯璇觉得，那一天起，她什么都不怕了。

木禹峰还在演唱会后场准备，他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经纪人把化妆间的门打开一条细缝，从外面打量他，确定没有问题后又蹑手把门带上。“他手机没电了，演唱会结束之前谁都不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听到了吗？”轻声命令在场工作人员，他必须保证木禹峰在最佳状态中。
楚言也什么都不知道，早在舆论对他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就不看新闻了，没事儿在家看看书，听听歌，到处走走，看看股票。
也就是这段时间，楚言每天会在黄昏时刻收到一封匿名邮件，看起来像他的粉丝又及其特别，首先能知道他邮箱地址就够特别的了，再者，这个人是支持他理解他的不错，可这个人又从来不简单说出来。
第一次收到的是诗句：春色三分，一分尘土，两分流水。
这是掐头去尾改写了东坡先生的一句，意义与从前完全不同。
楚言读罢没急着关掉，他觉得不会有人随便发人一首改写的诗句，也不觉得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里收到的邮件是陌生人发错的。
楚言把这句在心里轻缓安静的又读了一遍。
就让流水带走尘埃。这万载千载唯流水不断。
如同黄昏时刻似金色绸缎的天空，楚言内心也很柔软，因为一个匿名者，因为一句特殊的诗。
渐渐成了习惯，每天看看这个人又给自己发了什么，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他从未回复过，却在心里说过很多遍的谢谢，从未过多言语但这个人已然在楚言心里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今天邮件收到的比往常早一些，是一首歌——《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楚言点开，前奏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名字写错了。
起风了，楚言坐在树下的藤椅上，发丝被晓风挑逗的拨动额头，一片叶子落下，随着音调恰好落他掌心——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