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随缘吧

【峰尧】《泊木之言》(二,29)

(二,29)
 “这厨房装修的真不错,住进来时候就这样还是你自己弄的?”
 楚言拿着手机把镜头都对准厨房先简单扫视一周,视频另一端的母亲忍不住夸奖起这屋子的布局和搭配。
 “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住进来基本就这样,最多后来填了一些物件。”
 “不错。但是你搬地方怎么不告诉我呢?江山那丫头也不和我说。”
 楚言身子靠在桌边,举着手机把镜头切换回自拍模式:“我不是一直都觉得哪儿好就住哪。再说搬来搬去,这不也没出北京城。江山肯定以为你知道了,要么她就觉得这根本不值一提。”
 “少来气我,什么叫不值一提。你跟我说说对你而言有什么是值得一提的,我听听。”
 楚言笑起来露出漂亮的卧蚕:“那您接下来如果想深入了解,我就去拿个支架放在桌上,我一边做菜,一边聊。”案板上摆着切到一半儿的新鲜金枪鱼。青促的红白文理有规律的躺在橘红色的肉质上,那是某个人今天无缘享用的部分。
 “你把手机拿上,我正好看看你这房子整体什么样。”
 “房子不是我的。”楚言纠正。
 “你都租了不就暂时是你的了吗。较真。”
 “妈我都有点困了,我去把支架拿来我们在厨房聊吧,就先不给你看这房子了,哪天再看吧。”
 “知道困还每天睡那么晚,也不见你拍戏这不也熬到两三点钟。”
 “不拍戏的时候有什么事做你又不是不知道,钱很难赚的,万一我被你领导给辞了呢。”画面不见人影,声音渐渐远去,楚言这是去拿支架了。他不困,早已经习惯在黑夜中工作,不会疲惫到和家人通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只是要对一些方面尤为谨慎,比如他拿着支架途径客厅时随手把茶几上的两个杯子收起来一个。
 “你就是不让我省心,你要是像你哥一样让我省心,我也不会着急想让你成个家。”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楚言妈妈便继续说到。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急匆匆找个姑娘娶了,是你放心了,还是她父母放心了?”楚言把手机支起来,摄像头捕捉到他慢条斯理说话时候张合的嘴唇。
 “你这么说我可不爱听。没让你以尽快成家的目的去找一个人恋爱结婚。妈妈也想让你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但是我现在能看到的是你对这种事情是完全抗拒的。我知道你上一次恋爱是很久以前。对,那个时候你可能很不好过,但是那已经过去了,你难道就不想试试让你心里那颗小树再发过芽吗?你都不知道,我给你物色的那个姑娘有多好,我以为你肯定会很喜欢她的,怎么就能让人家给劫走了呢?”
 “我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我没有对感情失望也没有拒绝改变自己的态度。我真的觉得现在过得很好……”
 只是还没有办法告诉你……
 他拿起一片鱼肉蘸着山葵泥尝了尝,“我已经很久都没吃到这么新鲜的金枪鱼了。你看,如果真的好吃,谁会拒绝呢?”
 楚言盯着鱼肉都能想到自己妈妈摇头的样子。
 “妈你最近想我了吗?”他忽然笑盈盈的看着镜头,妈妈忽然流露出诧异的表情许久未开口,只当他调皮。
 “问你呢,想我了吗?”
 “你猜呢,只可能我想你,不可能你想我。”
 “不是,我最近几天都很想你。挑金枪鱼的时候就想起你以前总说我买食材不会挑,花钱买些残次品。”
 楚妈妈认真瞧着自己儿子的神态动作,不知是不是隔着屏幕的缘由,他似乎真得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楚言出生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用语言和自己诉说想念。
 “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呀。”
 “一是真的想你。二是想让你看看我真的在接受和改变一些事情。”
 “尧尧,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楚言停下手中正切片的刀,紧了紧唇,“没有。”
 “真的吗?”妈妈今晚的声音也格外温柔
 “真的。”
 如果爱与喜欢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那我就没有欺瞒你,楚言心想。
 “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让我想起你爸爸年轻恋爱的时候,他嘴上像挂了蜜,别人说什么都傻笑。”
 “他嘴上挂了蜜有可能是为了追求你,讨公婆欢心。但是我不是为了讨你欢心,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打算告诉你。”
 “乱讲,你爸爸怎么就不是心里想的告诉我了!"
 “是是是,我说的不对,说错了,我道歉。”他用筷子夹起一片刺身在手机面前晃晃,“赔礼道歉,你吃吗?”
 挨了一白眼的楚言笑了半天把这块肉送进嘴里。
 “就知道傻笑,早点睡觉听没听到?我要不是替人问药才不给你打电话,你真是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我怎么了就又不省心了!”楚言一脸无辜,“我又不是个小学生,你都不知道别人觉得我多可靠。”
 “行了,你快告诉我你之前新开那抗过敏的药叫什么名,回头我又忘了。”
 楚言也记不清那药的名字,停了也就几个字的功夫,他忽然听见妈妈哼笑一声深情陈述:“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个小傻子。”
 楚言的笑容逐渐消失,总想反驳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小傻子”三个字在脑海里回荡不去,这药名就彻底想不起来了。
 “我去把药盒拿过来给你看一眼吧。”
 “拿支架过来的时候随手拿了多好,还说自己聪明。”
 “我……”
 “快点,一会儿天亮了。”
 “哦……”楚言被呛回去,怏怏走出厨房剩他妈妈自己在电话那头偷着乐。
 “诶,我的药呢?”楚言打开床头柜发现并没有抗过敏的药。上次吃完好像是自己随手放哪,这会儿不见了。稀里哗啦翻箱倒柜也没找着。
 还差十分钟就是凌晨两点半,街道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唯依靠路灯的力量喘息。窗外漆黑一片,他的房门却有发出被钥匙插进并转动的声响。楚言,没听到。
 木禹峰从门缝里感受到屋内的光亮,他走进屋把门带上,左右瞧了瞧,却没看到楚言的身影。
 刚想叫人,便听到哪个抽屉被啪一声被推回的声音。抻脖子一看,发现人在书房。
 他脱下外衣丢在沙发上,“楚言?你找什么找不到了?”
 楚言听到这动静,浑身一个激灵。拿着刚找到的药盒,回身就冲出书房。
 木禹峰正口渴,却发现茶几上找不到自己的杯子,端起楚言的杯一口喝完里面的晾凉的水。
 清了清嗓继续道:“你找什么呢,找到……”声音消失在疾步而来的楚言的手掌心中,两人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互瞪着对方。木禹峰有点蒙,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仿佛和他说话的声音会触动某种开关。楚言的表情已经说不上是沮丧到极致还是抓狂到极致。就在木禹峰拿开他指尖发凉的手,想小心翼翼问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隔着电子机器又独自回荡在厨房中显得清晰的特别,那声音问到:“尧尧?谁呀?”
 木禹峰登时感受到楚言的额头砸在自己肩膀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轻易不敢发出声响。
 等了半天只听楚言硬着头皮仿佛隔山隔海的回应——
 “房东——”
 楚言硬着头皮看着木禹峰:
 “你怎么回来了?”
 “房东?”
 两人同声用口语交流,步调一致之后又是下一个问题:
 “出状况了吗?”
 “谁的电话?”
 两人谁也没回答谁,滴答的钟表声一步一步往前走,也不知道大眼瞪小眼盯了对方几秒钟,厨房里的手机又说话了:“楚言?你在听吗?”这一次再开口便完全不是刚刚和楚言独处时候说话的语调,虽然并不疏离带但全然是长辈那般需要人尊敬的口吻。
 “妈——来了,和他说两句话。”楚言用眼神给了木禹峰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便自己走进厨房去。开始木禹峰还在客厅站着,后来跟着走到厨房边,插着手斜靠在墙边一个摄像头看不到他的位置饶有兴趣地听楚言怎么和他妈妈解释自己的存在。
 “房东?”
 楚言睫毛一垂:“嗯。”烤箱的玻璃面和不锈钢架能映出木禹峰在斜后方挑起地嘴角,楚言匆匆瞥了一眼就能看到。
 “哪里急着维修吗这么晚赶过来?”楚言见妈妈敛着眉,语气也更为严肃,仿佛在办公室给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提出质疑一般。楚言知道这是他妈妈故意说给木禹峰听的,心想这问题如果说不明白,木禹峰怕是要平白被自己妈妈“教育”一顿,当然自己也没法逃课。
 “没事。”楚言是平平淡淡的语调在回答问题,可在她妈妈看来这仿佛是一种无所谓地态度。
楚言发现木禹峰的笑意更深了,他背上一阵发凉,隐约觉得这种笑并不安全。
 “现在都几点了?”
 “还能出案件吗?”木禹峰正拿手轻捂着嘴巴,发觉楚言抬起头在镜面反射中和自己视线交汇,那目光中的平静是木禹峰意想不到的。看完这一眼他听到楚言像诉说着家长里短一样和妈妈说:“我们俩住一块的。夜戏哪有准时候,他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
 这会儿木禹峰的表情倒是和手机里楚言妈妈的表情差不多。
 “小峰,你过来一下。”楚言扭头朝客厅喊了一嗓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木禹峰在身边。木禹峰瞪圆眼睛盯着楚言,楚言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身边的木禹峰只是一团空气。木禹峰眼睛眨巴眨巴,向侧移了两步方便自己可以从恰当的位置进入镜头。正迷茫,楚言已将手机界面转向自己。
 “认识吗?”楚言也凑到镜头里看着妈妈。
 楚言妈妈是认出木禹峰来了的,但是只做模棱两可的模样,等着看他和楚言要给她一个什么反应。
 “这是我妈妈。” 
 “阿姨您好。”木禹峰其实对楚夫人也是有些印象的,隐约记得在柏诗活动上遇见过。眼下这才算对上号,原来那位女士就是楚言口中总有一千一万个办法让他在她面前乖乖听话的妈。
 “木禹峰吗?”
 “对。”木禹峰露出的这个笑容特别讨长辈喜欢。楚夫人看到,控制表情由一个颇感意外的睁眼过渡到眼角柔和的雍容姿态,她说道:“这么知名的房东,楚言你怎么都从来不跟我说?”
 “现在知道也不迟,正好他在,介绍给你认识。再说他那么了不起吗?”楚言仰头舒眉而笑,“再了不起我们不还是同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木禹峰不做声,只用一双笑眼含蓄的圈着他,手习惯性地抬起,悄悄搭在楚言腰上。
 “我们俩合住在一起的,妈。”楚言想赶在她发问之前把各种问题一并交代并强调清楚。
 “挺好的,方便了。”楚夫人关心的问木禹峰:“峰峰应该忙得很少回家吧。”
 “尽量吧,能回家我还是喜欢回家的。”
 “你们俩吃饭能吃到一起去吗?”
 “看缘分。”楚言回答。
 “阿姨我那边还有事,先去忙了,你们聊。”木禹峰觉得自己该适时退出这段对话了,楚夫人点头客套的说了几句便换上了专门用来“对付“楚言的那套面孔说着他和楚言两个人的事情。
 木禹峰坐在沙发上摆弄车钥匙,心想这会儿饿了又不好去厨房拿东西吃,怕打扰他们娘俩说悄悄话。视线向下滑便看见了被楚言藏起来的水杯,端起来拿在手里仔细观摩了一阵,忽然听到楚言高调的一嗓子——
 “主食不够了,冰箱里有面条,煮了吃吧。”
 “我?”
 “你。”
 “你们不聊了?”
 “聊半天了。”楚言瞧着走进来的木禹峰,下巴向冰箱指着,“里面还有秋葵,也炒了吧。”
 木禹峰听话的把冻成一团的手工面条拿出来化冻,又把秋葵挑出来丢进洗菜盆。他注意到楚言现在这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情绪,不像是生气,但是却意外地情绪不高涨,。

 “怎么了?”木禹峰问道。
 “不知道。说不好。”楚言低着头默默切剩下的鱼肉。
 “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了?”木禹峰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哪怕这时候他心里想着那个被藏起来的杯子。
 “没有。”楚言停下手中的刀,轻轻叹了口气。短消息的提示音响起来,那是楚夫人特别留意放在私下谈论的问题:“他知道我们和柏诗的关系吗?”
 “知道。”
 “那活动时候你和他一起回来吧。你哥好像想见你。”
 “好。”
 楚言不知道这么回复是对还是错,但他已经在木禹峰突然回家之后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他想他是不是把很多东西保护的太好了。
 木禹峰见他不说话,以为楚言是自己跟自己闹起小别扭来,于是湿着手就要去看看那位先生是怎样一副心情低沉的模样。
 走到身边的时候楚言轻轻敛着眉注视着他,眼睛被灯光映着越发显得如同黑曜石一般明亮。某个时间点,楚言缓缓展开一个笑容,然后低下头去,舔了舔自己的唇,斟酌字句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私。”仿佛自己不是那个当初拎着现金在讨厌的人之间奔走去给木禹峰找出路的人。
 木禹峰一惊,旋即明白楚言悒悒不乐的源头是什么。
 “我就不自私吗?”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不是这样……”楚言还是觉得有些话不能简单描述,所以顿住,“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最近怎么会这么累呢?”
 “嗯?”楚言迷迷糊糊的看着木禹峰,木禹峰正蹙眉看他。
 “有一段时间了,好像从澳门回来就一直这样。打不起精神,也总是心事重重的。”
 木禹峰说完把楚言手里的刀接过来:“你去休息一会儿,剩下这点儿东西我做,吃饭叫你,再磨蹭就要天亮了。”
 “你有没有那样的经历——”楚言一股脑说出来,“走在一个非常繁华热闹的街头,心情跟着那些说说笑笑的人一样起伏,然后忽然不知道是在哪个节点因为什么瞬间变得情绪低沉,再试着融入这种环境就发现已经不可能了。然后就会不断问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不单单是热闹的地方,刚才也是……”楚言全部说出来。说到最后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着我。看着我。”木禹峰忽然咧嘴笑起来,“你希望告诉我刚才你想什么吗?”
 楚言就看了一眼:“我去那面躺一会儿,菜你做吧。”
 木禹峰用眼神给予许可,结果等楚言在沙发上躺下,他插上耳机把手机揣在围裙口袋里给楚言打起了电话。
 楚言接起来不说话,等着“领导人”首先发言。
 “最近压力大吗?我知道你其实很忙。”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有些许延迟,隐约能听到,显得内容十分混沌。
 “我也知道你门剧组今天出问题了。”
 “你有眼线?”
 “有愿意说的人。”
 “不是大问题。场面很滑稽。”
 “还是要小心这些人,或许一切都是铺垫。”
 “没问题的,我觉得我可以处理好。”
 “为什么你现在会总是自信得觉得那些问题你都可以解决?”
 “最乐观的乐观的人不是从来都是你吗?”
 “是我没错啊。”楚言不觉得这个问题上有什么好分辨的。
 “那为什么闷闷不乐?热闹的时候忽然低落,这种状况我也会有,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知道这种热闹早晚会结束,而且是在什么时候忽然明白这场热闹其实和我们本身没多大关系。刚才你是焦虑的,从你看见我那刻就被焦虑填满了。”
 菜刀触碰案板发出均匀的切菜声,木禹峰手没停,耳朵也没遗漏楚言的呼吸声。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经常让你的期待落空……为什么总会一手促成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平白期待一场的感觉在哈尔滨的时候楚言就体会到了。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回忆起来十分陌生。
 切菜声应声而止。
 “我忽然觉得……我可能有点差劲。”楚言说。
 “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忽然这样吗?”切菜声继续响起来,然后是把蒜瓣拍碎的声音。
 “你说。”楚言不知不觉已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因为你在谈恋爱。”
 “这算什么答案?”
 “标准答案。谈恋爱加重了你自己打造的“负罪感”。Daniel你有多久没联系了?”
 “很多年了。”
 “Stephen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直接祝福?”
 “他很忙的。”
 “你为什么总是在某些事情上把自己当成别人的麻烦?”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时钟滴答和蔬菜下锅的声音。麻烦这个词在楚言听来还很难接受,可是他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他的确就是这样的,不愿意打扰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抒发负面情绪怕那糟糕的心情也影响到别人……甚至当一件事情发生会首先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楚言长长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你让我变得焦虑,手忙脚乱。可能是我自己让自己变得这样。”
 “那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从前没有过。”木禹峰用他的声音安抚着。
 “你明明也有很多期待,为什么要在失望之后安慰我?”
 木禹峰笑出声来:“我真想把你说的都录下来,以后发生什么事了就拿它做要挟。不听就把它发到网上,让人看看楚言“看透人生”的高度豁达人设是怎么”塌的。“
 “你发吧,真崩了我也认。”
 木禹峰把锅里的菜快速翻炒了几下才想起来面条忘煮了。把菜倒在菜盘里然后塞进微波炉,这样热气不会很快散去。直到他把水添进锅中楚言都没再说话。
 “挂了吧。”
 “等会儿。”木禹峰拦住他,“我的确想要很多,但是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失望。”他的语调忽然低了。
 “嗯?”
 “因为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比如会有那么一天你会跟你妈妈坦白说我是谁。所以我并不急着误解急着失望。你也完全没有必要做那么多思想斗争。如果我们不是提早一步在一起,你是不是像当年对待Daniel一样,打电话怕打扰,一起出门怕被人说蹭他的热度影响到他工作?世界上人那么多,为什么偏要你有这么多心理建设?看起来生活的无比洒脱不争不抢,说着“没有办法要求别人,做好自己就够了”,其实是在不断让步的情况下,哪怕失去了,也麻痹自己只要我默默祝福他就够了。你什么都不争,会让人觉得其实什么也不爱。“
 木禹峰的语气已经加重了,他以为楚言会像他一样向他反驳,可是楚言没有。
 他一点也不气只是轻轻笑了。他笑说:“年轻真好。”然后仔细思考了一番,“其实我年轻时候也……没像这样……”他在认真寻找一个词语概括,最后他说:“热烈。”
 “就没有什么会让你有很多顾虑的事情吗?小心谨慎,蹑手蹑脚。”楚言问。
 “我其实怕失去,怕得到的东西失去。”
 “真好。小峰你们这样的性子我都喜欢,但我并不嫉妒或者像变成那样。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像我们拍电影、电视剧,不可能每个人都是演员,总有幕后的人让这些戏剧变得完整。幕后工作者并不比台前演员高尚但是也不必非要变成演员来成就自己。看起来有些人我的确失去了,或者说回不到从前,但是我会把我自己的过失捡起来,该我背着的我一点也不想狡辩。但是你知道有些人他就是注定没办法一路走一辈子吗?不是因为他们关系不够好,而是……而是他们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如果这两条路差的足够多,那他们总有一天会看不清对方的模样的。”楚言缓缓喘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遗憾,目光失焦:“任何没有冲突没有特殊事件发生就悄无声息结束的感情都是双方共同的责任。是他们都默许了这样的结果才促使结局变成这样。而且这件事情吊诡在只要有一方不抓住,这个平衡就会很快打破。一旦打破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太难太难了。我不像你现象中的那么伟大,我总是做开始选择的那个人,是“逼”对方做题的人,是罪魁祸首。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能量死死抓紧两个人之间的绳子,所以才选择不去打扰。既然早晚要说再见,就不必让自己那么面目可憎。”
 “但是你不一样。”楚言握着手机的指尖是凉的,但是手心似乎有些细汗。“你总会……让我想去试着做很多事……因为我能看到你一直都很努力抓紧那根绳子,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想改变一些事实。我不想你总是失望,甚至是因我而起的低落我都不想看到。即使你嘴巴硬。我不想你接受这些,更不想你失去。”
 “呀——”木禹峰听着楚言的声音,忘记了面条下锅好一阵子才想起来没打散,这才忙手忙脚拿筷子下锅搅搅,但还是没能完全补救,有些已经粘连在一起成了一个面疙瘩。
 “说了这么多没用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不都是对的,你也不用尽信。”
 木禹峰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楚言却已经开始回味他自己说的这些话,有点后悔,觉得有的话说出来多余。他果然不擅长用嘴巴发出声音的方式描述自己。说多了,不再说了。
 “木禹峰,我饿。”楚言看着厨房透出的灯光对着手机里的人念叨着。
 眼下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如果能在家窝一辈子,就在这方寸天地生活也挺好的。安安静静地听对方讲话,管他外面什么勾心斗角的烂事和不得不耗费心力去做的暗地里买卖。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喊一声“木禹峰我饿”,那人便能系上围裙点上炉灶颠大勺。
 多好,听起来也是很滋润。只不过想想罢了,可是想想都挺美。
 楚言这会儿困意全消,精神的不得了,明明刚才楚夫人来电话之前他连鱼都不想切直接去睡觉了。 走进厨房的时候也是精神的不想睡觉,不知道是真不困了还是要给自己撑个场面。可能是后者,因为他头疼。
 “面没成粥吧?”楚言笑咪咪的问。仿佛忘记了刚才他说的一切,仿佛心情没有丝毫被影响。
 木禹峰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面疙瘩都在我碗里了。”
 “这顿饭吃的真亏,刺青配面条。我以为你不回来,就没去买别的东西。”
 “本来是不回来的。”
 “后来呢?”楚言打趣要好好问问今天他片场演了一出什么戏。
 说正事和其他时候永远是两个人——这是木禹峰对他清晰深刻的评价。
 “后来心情好就想回家自己享受了。”
 “心情好?”这和楚言想的完全不同。
 “有件事情打算今天要告诉你,所以这就回来了。在哈尔滨时候我就想说。”木禹峰说这话时候忍不住嘴角扬起,那种称心的满意是演不出来的。“我自己做了点生意,最近融资更方面都还不错。”
 楚言想了想,问道:“火锅店?”
 “除了吃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那是什么?”因为木禹峰说的是生意,所以楚言根本就没往同行相关那方面想。他把剩下可能的行业选了一圈,还以为木禹峰开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别猜了,等弄出些名堂我再告诉你。”木禹峰信心十足的挑眉。
 “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去猜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暂时都好,不占用你时间。”
 楚言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他见木禹峰把这件事情讲出来的神采奕奕的模样也就不在坚持。
 “不说出口的目标更容易实现,那你就揣在心里。记得有什么问题我能做你的一条后路就行了。”楚言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做这些事情吗?”木禹峰睁圆眼睛看着还在鼓动腮帮子的楚言,楚言摇摇头。
 “你猜吧。不告诉你。”
 楚言眼睛一瞪,“我不猜。”
 其实至少有一点楚言是可以清楚地。木禹峰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内心实在没有多少惊讶,资本对这个圈子影响颇大,他是该让自己更有底气。
 只不过木禹峰跟他兜圈子的是另外一点,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楚言的后路。
 “你今天跟我说了那么多……就不觉得应该有什么总结性的话来收个尾吗?”
 “我说什么了?”楚言偷笑,“我什么都没说。”
 “翻脸倒是快。”
 “没翻脸。”
 “你知道这种表白性质的话说完一堆但是缺一句点题很磨人吗?”
 “想多了吧,谁谁跟你表白?”楚言死不认账。
 “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刚才深沉地……”
 楚言再次伸手把木禹峰的嘴捂住,这次隔着桌子。
 “没人教你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吗?”楚言绷着脸。
 “楚老师真是一位好老师。”木禹峰一本正经的说。
 “客气了,吃饭。”
 “行,那就有话屋里说吧。”
 楚言撂筷子神情复杂的看木禹峰。
 “吃饭,别看我。”木禹峰这会不理他了。
 “很多事情是讲究自然而然的,你这么挖坑我就不想跳进去了。”
 “嗯,吃饭。”
 “你也才是个六岁孩子吧校草。”楚言哭笑不得。
 “比你大三岁。”
 “喜欢你,行吗?”
 “没,听,见。”
 “没听见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嗯。”木禹峰扬起眉点头。随意套出手机往桌上一摆,整个厨房都回荡着楚言的声音——
 “喜欢你,行吗?”
 “没听见。”
 “喜欢你,行吗?”
 “没听见。”
 ……
 楚言半闭着眼一口一口吃着鱼片,余光瞟到木禹峰得逞的坏笑。
 “幼稚。”
 “高兴。”木禹峰乐呵呵的说道。
 厨房里灯光正柔和,明亮度刚好,最适合饮食、娱乐、打情骂俏。

 次日早,香港。
 “听说昨天在片场,严淼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奕居酒店门前的一个轿车里,面容姣好的男人这样试探的问他身边看山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女人。
 “她说是误会。“
 宁泽晨眼睛一转,琢磨这个“他”应该就是指严淼。
 岑茵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你会不会有点失望。”
 “我失望什么?”
 “失望木禹峰的把柄又少了。”
 宁泽晨哂笑着转过头去盯着酒店的大门:“这么说会不会不太好。”
 “不说了。”岑茵眼底尽是不屑,不说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宁泽晨的反应没意思罢了。
 “出来个人,你看是这个吗?”
 岑茵连忙向外看,只见那是一个面相清秀白皙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手里拿着一个包装袋,走起路来并不理直气壮,侍者帮他开门的时候也是十分腼腆的连连颔首。他并不是一个会经常出入这种酒店的人。
 “应该不是吧?”宁泽晨观察了一圈下来也觉得这不像是能让岑茵等的人,然而岑茵只是用一种被有深意的窃喜笑容看着那个姑且可以叫男孩的人,然后得意的扬眉说:“肯定是。”
 那男生走下台阶东张西望的确是在找什么人,岑茵这时候偷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存着才把车窗摇下来,宁泽晨自始至终端详着他,他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又让宁泽晨一时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你是不是要给人送东西的?”岑茵两只手趴在车窗上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嗯。请问你是……岑欢……小姐吗?”他说的小心翼翼的。
 岑欢眼见自己好阵子的快乐源泉就是这男生了,于是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平易近人起来。但是对方并不觉得舒服,他觉得自己像被人当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
 “是啊,谁叫你来的?”
 他向车里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看见一个人影但是没敢看清脸,“是先生。”
 岑欢笑得更开心了,“他在上面?”
 男生的脸登时红了,攥着手点了点头。
 “你多大?”
 “19……”
 “太小了,再大几岁正好。”
 “嗯?”
 “帮我好好谢谢他。我呀,这阵子都没今天这么开心了。”
 男生听得云里雾里干干站在原地,等明白没自己的事情了又看她们驱车离开才重新走进大堂。
 宁泽晨想跟问问岑茵觉没觉得哪里熟悉,可岑茵一直在摆弄手机没有抬头。她笑得异常开心,几乎要笑声来。
 “有事儿?”岑茵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
 “你认识这个人吗?”
 岑茵立即冷下脸:“不认识。怎么你想认识吗,这么好奇?”
 “你快别误会,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就是觉得他哪里很熟悉。”宁泽晨正色道。他其实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内心是对岑茵这种脾气非常讨厌的,但是没有办法。 
 “我不觉得哪熟。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往哪方面想?”
 “那上面不是住了个男人吗?”
 岑茵惺惺作罢继续摆弄她的手机,没一会儿的功夫又笑成了一朵花。宁泽晨也不主动跟她多说话,他本来就因为新剧投资链断了导致拍摄进度延后问题心烦意乱,没心思跟岑茵周旋。 
 岑茵手机通讯的另一端是正在等待人员到场开剧本会议的蒋芮,蒋芮面上笑着,可牙齿却紧紧咬住看着她发来的照片还有那句——“你看这人像谁?” 
 蒋芮第一眼认出的先是背景建筑,后仔细看这男生的脸才明白岑茵这是故意气她。蒋芮不想理,可岑茵不依不饶隔两分钟骚扰一句。
 “我刚才问他年龄,20都不到。这也太小了,比当年那人还小很多。“
 “卧蚕还是挺像的,嘴巴差一点,我记得那人嘴巴天生带笑的吧。比下来这人就显得寡相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谁开眼还是不开眼给挑了这一个人,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有陈年旧债啊。”
 蒋芮被她戳的不痛快,但知道她度量小没法同她计较。岑茵自始至终不喜欢蒋芮,大概是蒋芮太知道怎么讨人喜欢的缘故。岑茵父亲旧病头次复发的时候蒋芮把岑茵的情况和老爷子委婉的讲了讲,怕老爷子一躺下这个恶女闹翻天,老爷子听得明白每句话的意思,而后对岑茵教训的非常直接,岑茵既觉得这事情没面子难看,又觉得有人教唆,一股脑把火全暗暗撒在蒋芮身上,自此这梁子也就结下了。霍伯东觉得这事情到头来也是屈了蒋芮,毕竟那时候权衡利弊是他让蒋芮提起的话头,但是意外在岑老爷子那天一点儿情面没给自己姑娘留。也是因为这个霍伯东才越发不管岑茵的烂事,因为他知道,至少现在,那个老人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眼看会议要开始,蒋芮希望岑茵可以立刻闭嘴,于是就索性告诉她这人是她自己挑给霍伯东的。这句话果然奏效,一时半会儿岑茵就接不上什么话了。
 可究竟是谁点的人,蒋芮却真的想知道。

 “你把东西给她,她都说什么了?”霍伯东坐在茶几旁的沙发里,在翻看电脑的间歇抬头问来人。
 “她说要好好谢谢您。好久都没今天这么开心了。”男生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开心?”一件帮她捎来的秀场大衣能让她这么开心?“还说什么了?”
 没有其他了,男生仔细回想一番,只剩下她和自己的几句话,那应该不是霍伯东想听的内容吧。
 “没了?”
 他忽然发现霍伯东正观察着自己犹豫的表情,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就是……问了问我的年龄……”他看着霍伯东的目光,虽然很温柔但是也不敢等他再问,“说再大几岁正好。”
 霍伯东把这话听完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忽然讪笑。这一声笑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该不该说话。
 “你早上没吃东西吧,”霍伯东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餐盘,“就这一会儿应该不会凉。”
 他觉得霍伯东这个人和外界传说的不太一样,至少到现在他看起来都是十分优雅甚至是体贴的,也没什么架子,只不过有种难以深入接近的距离感。这距离感的颜色是浓重的,叫他忌惮也时时提醒他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惹。
 “只有一份?您不是也没吃吗?”
 “他们以为只有一个人。你不用管我,吃完饭我送你回去。”霍伯东正看着电脑漫不经心的说。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霍伯东没回答,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回去路上没叫司机,是霍伯东亲自开的车。他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又矛盾的得到了很多安全感。
 “昨天是谁叫你来的?”上车没多久霍伯东便问他。
 “我不认得。也从来没见过。”他老实回答。
 霍伯东笑了,转过头:“是个头高大的还是稍矮的?”
 “是稍矮的那个,不是汪大哥。汪大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为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能感觉到他很不希望我来。先生,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请您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不会猜……怕猜不到……”
 “这没什么。你记得回去的时候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昨天晚上只是在我床上睡了一觉。如果有人问,你就说该做的都做了。”
 他听话的点点头。两只手在衣服口袋里摆弄着布料不敢看霍伯东的眼睛。一路上他觉得自己刚出来就遇到霍伯东这样的人应该也是幸运,至少现在看来他和夜场里那些左拥右抱的商人不一样,来这之前他的老板给他的那些嘱咐都没用上,如果能保持这种关系说不定也不是损失。
 
(简单梳理下到这一章的一些支线人物到目前为止的关系,因为其实还没有那么复杂。

严淼是一定有办法把绯闻炒起来的。

宁泽晨也是一定不甘心“抢了个”戏还资金链段了的。

岑和宁各取所需,但是面上基本和,心不合。但是他们一定会在某个点达成统一战线。

蒋芮目前属于想太多草木皆兵状态。拐带汪老三都在怀疑霍老板是不是真有想法。

霍总毕竟是个成功商人,风里来雨里去人见多了,利益还是大于很多东西,并且理性压制他的感性。不理解这些人的脑子都是做什么用的一天天光想着谁喜欢谁,怀疑他们有病。括弧,最后这句是我自己吐槽的,括弧回”

小男生,意外……意外……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没有你这些人简直不能那么快打起来……某种意义上还得感谢你提供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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