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随缘吧
~~~~ 圈地自萌,人物出自尧版楚留香,古剑奇谭电视剧~~~~
不知从什么时候有个故事在市井里流传开来,说这世上真的有鬼,月圆那天有人就在树下见了一个着着红衣的女鬼,真的是鬼,若不是鬼怎么会一瞬间就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他听到这种故事的时候总会无奈摇摇头,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毕竟,眼见为实的借尸还魂不也是场闹剧吗。
五六月份的江南越发像个女子,空气里尽是诉不尽的柔情,他白色的袍袖似乎快被这样的空气打湿,房檐上未干的雨水一声声滴落到檐下盛水的大缸里,一圈一圈的涟漪泛起。
雨早停了有一阵子了,她手中那把合着的伞和自己身上的一样火红,这衣袍不是寻常的裁剪方式,微微敞开的领口隐约见得白皙的肌肤,早在她进了这巷子她就被几个登徒子那几双仿佛能穿透衣服看见身子的眼睛盯看了干净。
她冷冷然扫了一眼,轻哼了一声。
几个人恼羞成怒反倒急步走过去将她围了起来。她手指在袖底轻勾,气息融在指尖,可人却在她出手之前生生定住。他足尖踏着梧桐的枝叶背着手,风把白色的衣角吹起,他降落在她两步远的侧身,一双笑眼对上她冷淡的眉梢,玩笑似的一句“姑娘,我替你解围,都不说声谢谢吗?” 红衣、花钿多的本是艳魅,却有说不明的高傲和凌厉。她只是两字,多事。
他忽然有些尴尬的愣在原地,看着那抹红火的背影,他摆弄着自己的发带无奈笑笑低声了句:“真是个奇怪的人。”
女子在走出巷子的那一刻消失,她不是鬼,她只是被化在剑鞘里的剑灵。
————————————
命案,已经四起了,月圆之夜,一样的剑法,极快、极准、极狠。
他俯下身检查列在一排的尸体,这剑法实在是太过高深,若是和薛衣人过招怕是也一定在上风。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姑娘,冷清坚毅的眉目,红衣,红伞,步伐轻盈的背影。
——————————————————
是佳节又是月圆,不大的小桥上围满了人焦急的向河水中张望,有个孩子落水了,他急步刚刚赶到就见到一个女子抱着个孩子破出水面,高高挂起的灯笼之光映在水面上,她衣衫尽湿发梢的水珠大颗大颗滚落,灯火的光芒照的她的衣服越发嫣红。赞许声叫好声中迭起,人们去安抚那个孩子,她悄然走开,只有地上渐远的水渍证明,这里,曾有个人走过。
“你为什么跟着我?”她转身看着他,目光有些凌厉却并不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顺路。”他笑了,勾起的嘴角把棱角分明的五官柔和。
她知道他内力雄厚武功很高。
她知道他对她造不成威胁。
她知道他不是个恶人。
因为他身上没有丝毫杀气。
她不想再理他,却在转过身的一刻却被他发觉了她眼底瞬间漫延开来的警觉。
“快走!”急为严肃的命令口吻,说话间一双红色宝剑稳稳出现在手中交叉抵在胸前,剑气缠绕着剑身,那是防御的姿态。
她竟不是一个人!
就在他还未做出反应之前,“嗖——”“嗖——”两声,两道蓝光出现在身前,看似轻巧的降落却因气力的扩张,震的落地处落叶成气旋向外翻飞,震的丛林里树叶哗哗作响。
那两道蓝光化为两个人形。
没有多余的言语,喘息间三道光芒已经扭打在一起,只剩下剑锋碰触的锵然响声,还有嗡鸣声。
来者也是灵,确是杀人的灵,月圆之夜杀人的灵。她已经寻找很久了。
————————————————
城南,没有人烟的荒野中有一火堆,火堆旁架着烘烤的衣服,颜色火红。
“在下楚留香。”
“姑娘可是叫红玉?”他笑的波澜不惊,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经历过。明月高悬洒下一缕清辉披在两人身上。她点点头。
鬼神之说,他现在是不得不相信了。
她给他打了隐身的结界让他快走,他却救了她一命,她的本事是极大的,若是硬碰硬高见难下,可二者偏偏使诈,还好他在,二对二的决斗,对方一个当场灰飞烟灭,一个重伤逃走。他是人,却好在是个精于武并且十分聪明的人。
“谢谢”她并没看着他的眼睛,但他听得出来这两个字里的真诚与感激,他扬起嘴角想起两个初遇的情形,本想打趣她,然而那些话都没有说出口,火燃的很旺,把温度传到两人身上,带着枝叶燃烧的噼啪声响,“没关系”他说。从侧面看,她的睫毛,那么长。
她忽然调笑说:“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怕有什么办法,我人都在这儿了,姑娘若想要在下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他神情自若,语调无奈又好像有几分誓死如归。她笑了出声,好像很久都没这么放声笑过了,从化成剑灵开始她都似乎一直在为复仇而活着,后来仇报了她就成了炤夫人最尽心的守护者,而今几百年转瞬而逝,炤家的血脉如今也断尽了,茫茫人世,她一人似鬼非鬼就这么独自对月而眠枕地而睡,多少年自己都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上一次和人这么交谈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不知愁苦不懂悲欢的女孩。
“不用叫我姑娘,我有名字,红玉。当然你若叫声姐姐我也是应的起的。”
“怕是叫声红玉姐姐都不是尊敬吧。”眉毛斜挑。
她微楞:“你当如何?”
他刻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玉奶奶,如何?”
“楚留香!你果然不是个怕死的人啊!”
开怀的笑声终于传了出来,遮月之云飘散干净,一轮玉盘挂在天上,这月圆的夜总算得以清净。
—————————————————
十月,枫叶红透,青翠都化成一席金穗。云烟笼罩的群山中有一山谷,因为洞口极其难找和促狭,山路又险,这个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他知道这里本来也是个意外。
从洞口进入山谷,撩开挡住视线的枝条一片豁然开朗,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的不同,而且显然不是一个季节的景物,正前方是瀑布,一泻而下在谷底激起千波万浪,使得整个谷都水雾朦胧,大片草铺开,草不高,踩在上面松软舒服,树木看上去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茁壮、翠绿。
他和她躺在树下一颗巨大光滑的石头上,听着水声闭着眼回想着这么久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和她初见时的语塞,记得那个月圆之夜和她的同仇敌忾,记得她看似风轻云淡的诉说她的曾经,记得他给她一个肩膀她泪如泉涌,几百年没流一滴眼泪了,颤抖的身体依靠在他身上,她握紧的拳死死压在心口,几乎不成声的说着那么一句:“这里……太疼了……”
她呢?她记得他的眉目,记得他的调笑,记得在他怀里时嗅到的郁金香气,记得她已经活了太久,记得自己永生不灭,而他,会生老病死。
他侧身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含笑看着她,一手去抚向她的眉间:“在想什么?”
她睁开眼,他离自己那么近,她忽然觉得脸颊微热,迅速移下目光微转过头,“……没什么……”
他见她面带羞色反倒笑意更深了,他忽然翻身两只手撑在她身侧将脊背弓起。
“你要做什么……”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的轻声说着:“你……不知道?”
瀑布声并不轻柔然而此刻听起来却有些微醺,穿过树枝的阳光有些慵懒,浮云点一点向上爬,最后遮住了整个太阳。
———————————————————
然而她们两个之间也不得不写上一笔,好景不长。
有一阵子了,她时常会觉得心慌,念着怕是有不好的事发生又不得不一遍遍告诉自己别想多了。这天天色很暗,并不是它该有的颜色,老人提着菜篮子在她身旁经过,嘀咕了句:“怕是要变天吧”声音很小,有些沙哑,但她还是听清了,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看着,南方的云愈聚愈乌,忽然想到什么,面露惊色,只觉得血气上涌,楚留香!他还在南方!
全然不顾周遭人的惊诧她已化成一道虹光直向那乌云的聚集地。
坏了,这气息,分明是当时被她打成重伤那个逃走的灵的!重伤之后灵力几近全失怎么有如此强烈的力量,一定又是走了什么旁门走道!
还是当时那片密林,枝干干枯,落了一地的黄叶。
她还是来晚了,她看见了他的背影,他用不知是从哪里取来的剑撑着地面支着自己整个身体,衣衫尽是划痕,皮肤上的伤口浸出血来在白纱上晕开,他缓缓回头,面色惨白嘴角挂着鲜血,他竟笑了,笑的有些力不从心,拼尽全力“快……走……”声音低沉嘶哑,两个字而已,她还未出剑就被这两个字深深刺中在心窝挖出鲜血。
记忆像一个漩涡将她吸卷进去,无数片段在她脑海闪现切换,同样的话同样的地点,那一次缘分暗牵,这一次呢?痛啊,痛的她喘息都难,痛的她只觉得麻木,画面还在回闪,那时几百年前的片段,几百年前自己失去所有的时候,几百年前自己跪倒在族人尸体面前的时候,心脉抽离,相念,相失。
她该拔剑的,此刻她却被记忆牵绊,她该冲上前去扶着他再布下结界的,可她的信念却被敌人控制不得保全。
她知道自己被控制了,她欲冲破束缚,她知道……她敌不过了……那力量太强,邪气太盛。
她恍惚看到他撑起不稳的身子跃于半空,剑身在胸前横抵,他把最后的力气输出,将入侵的力量隔断,有那么半球形的地方是相对安全的,而他的身后,是她。
不行!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丧命于此的!
太阳落下的很快,几乎翻覆间黑暗就吞噬了这里,地上的枯叶被震的翻涌,那是剑气,灵性沟通天地,很快巨大的闪电劈下来,雷声轰鸣。
她将心神一敛,意念凝聚试着挣脱,通红双眼,发丝在气流和阴风里翻飞。
“你们两个,来偿命吧。”她终于有了微弱意识,来者狞笑声传入她耳朵里。
她终于有了意识!然而这一秒了她便看到了令她彻心彻骨的一幕,就在这意识清醒时,她看到的,是一道灵力化成的剑狠狠的穿透他的身体,终于,他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十月了,江南不似北方那般的天寒地冻,但也已经过了暖季。好像忽然就安静了,万物静默无声,凉气蔓延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沁到了骨子里……
他落下的衣衫凌乱,仿佛时间的齿轮变了速度,叶子被振起,又缓缓,缓缓落下。
那人曾策马待她纵马江南,马踏繁花而去,衣袂如流水。
那人优雅,冷静,若玉之温,若珠之润。
此刻他正注视着她,已经失了反应的身体静静的躺在那里,侧着头,睁着的双眼没有了厉气,尽是温柔的看着她的方向,嘴角依旧带着那抹弧度。
好像在说,
“姑娘,我在替你解围,都不说声谢谢吗?”
——————————————————
鸡鸣声响起,破晓了,东方的地界出现一道亮光,天空在渐渐改变颜色,淡红色,而后淡红色加深了,范围越来越大,把邻近的云也照得发亮。太阳挣脱的很快,恍若片刻就整个跳出了地平线,这树林的西侧是一座不大的桥,最早的集市就在这里了,生意人的清晨来的比常人早,他们推着小车到自己固定的摊位上,集市开始熙攘起来,那片树林却格外寂静,枯枝凌乱,落叶纷杂,没人注意这里,也没人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或有孩童望向这个方向也很快别过头去,没什么可看的,分明每天它都是这个样子。
她虚弱到了极致,跪倒在了龙渊的门前。记不得昨晚最后都发生了什么,记不清她是怎么以同归于尽的心境灭掉敌人的,也记不清是怎么托着他的身体来到了这儿,她眼睛暗淡无光,此刻她更像是经历了一场逃亡,破落的饥寒交迫的百姓。
那年被姒父以她的生魂铸成古剑,这大殿里住的是姒父的师傅——龙渊,如今已修道成仙。
“你想救他?”大殿的门开启,同时这话一字一句空渺的传出来。
龙渊端坐在桌旁,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上一杯,眉目冷清淡然。
“求您救救他,他现下只是失去了意识,心脉已护住还未段尽。”
“你想他和你一样,堕入非道,永出轮回?”龙渊稍抬眼但并未看她,淡淡的这么问了一句,依旧冷清的很。
那一瞬她沉默了,她尝遍了疾苦看遍了别人的悲欢离合,百年的孤独,甘苦自尝。他要向她一样吗?
“红玉敢问,可有其他办法?”
“有,怕是你不愿。”
龙渊愿救他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根骨,其实她也伤的极重需要疗伤,至于怎么个疗法,她是应了龙渊的。
昆仑有种草,名玉红,食其一实则醉卧三百年。他服下了这种草药。“如此根骨,若渡得为仙定当大成”龙渊如是说。三百年,三百年后又当是怎样的物是人非。“快……走……”竟成了她们直接最后的言语,她都没来的急再仔细描摹一遍他的眉眼,他们还有很多的路没有走完。
“若有一天我老了,我就悄悄离开,如果是因为苍老变丑害你逃掉,我就很没面子了”这不过当时他一句玩笑,竟一语成谶,她的时光终是不得见了他的苍老。
她们甚至没有一个离别前的拥抱,一句再见。也好,如此我们永不说再见。
玉红草是让他睡上三百年,是在疗伤之后静静恢复的过程,那么这伤要怎么疗?
红玉也伤了,伤的太重,龙渊将她回炉重塑,魂与剑像骨肉撕扯,把她灵气抽离部分注入他的身体,再铸剑把她缺失的重新填补。
整整十天十夜的忙碌,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他安静的躺在白玉床上,换了身淡蓝色的衣袍,她见他面露暖色,终于松了口气。她笑了,伸手描画他硬净的五官。就当做,一场艳遇吧。他的记忆三百年后会被侵蚀,再次醒来,他便不是她识得的楚留香了,龙渊说有了红尘牵绊他不可为仙,记忆被吞噬也好,渡劫便少了挂念。
像来时一样,她在大殿前屈膝跪下,三拜,谢谢您肯救他。
转身,她倔强的背影渐渐模糊在云雾里,她知道龙渊为何一定要他为仙,上古有凶剑之灵肆意,龙渊要找个能克制这煞气的人,他有仙骨,剑道又有建树,再合适不过。
她像做了一场持久的梦,他不是剑不能从剑上吸取灵性,只能从她身上获得,而她身上失去的灵性哪怕已被龙渊补全也终会对自己造成损伤,到底,是伤到什么了呢?
———————————————————
五六月份的江南,空气里尽是诉不尽的柔情,她撑着伞走过巷子在巷口停下,抬头看着这正被雨水浇洗的梧桐,她愣了愣,扶住胸口,这里,我应该来过……
来年十月,她寻得一谷,谷内景色令她大为惊诧,自定她此生从未见得……
百年之后她偶遇一剑灵,那灵叫她姑娘她也笑笑应着,毕竟,她的记忆里自己没有什么名字……
——————————————————
又二百年,天墉城迎来它的执剑长老,白发冷峻仙气凛然,天资极高,修为超绝。此人于天墉三百年,弟子尊称紫胤真人。
紫胤真人云游西海时识得一剑灵,剑灵念其恩德追随真人回到昆仑。
“想不到这寻常之地竟有如此剑灵,实属难得,此剑何名?”
“真人过奖,此剑无名。”
“无名?昆仑有种草叫玉红,濯濯其韵,你性子与它相似又剑身澄红色,不如,就叫红玉吧。”
……
——————————————————
很久很久之前,江南的一处荒野,一个姑娘和一位公子燃起火堆于旁而坐。
“姑娘可是叫红玉?”他笑着问她。明月高悬洒下一缕清辉披在两人身上。她点点头。
“红玉,好名字,我听闻昆仑有种仙草叫玉红,其酒酒劲绵长,不饮而醉,姑娘和它实在相似。”
他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