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随缘吧

《泊木之言》(二,15)

“峰峰是第一次拍仙侠剧,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最难忘的事。”

发布会在这个月的第一天如约举行,连着半个月忙的焦头烂额的木禹峰非但得不到闲还反倒连轴转起来。楚言在这部戏的剧情不多,算是个挂着领衔主演名号的特出 ,所以他没有个人访谈的环节,远远看着一层一层记者围着的站在签名牌边上的木禹峰,他一时也觉得闷热,整了整领口转头就扎进了开着空调的休息室。

“言哥。”躺坐在椅子里的编剧见来人条件反射的换了个看起来稍微礼貌的坐姿。“最近是不是又没休息好。”

“能看出来?”

“看得出来,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没精神。”

楚言闻言侧头在墙上的镜子里上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最后笑道:“这几天没睡好。”

“嗯,倒时差那难受劲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

楚言点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下,没说话。

编剧站起身“你睡一会儿吧,我出去转转。”

“没关系你在这儿坐着吧,外边人多,看着都闷。”

“我都坐了半天了,也该出去走走。”

楚言不再留他,走了倒也好,剩他自己怪清净。这剧怕是会爆,是个有眼力价的演员都愿意在外面晃悠,哪个摄影师高兴看你长得对胃口,顺手拍两张像样的照片,团队写文章再漂亮一些,说不定能蹭着什么热度,所以这个时候,这偏僻的休息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楚言调整着姿势,手拄着额头眼睛闭上,意识刚刚恍惚,焦急的电话铃声就把他从半梦半醒间拖回现实。

“怎么了?”楚言把手机摸索出来,扫一眼来电号码立刻变得不那么情愿了。

    “你在睡觉?”

    “打个盹儿。”

    “不是在开发布会吗?”

    楚言很想说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打电话过来,但是想了想,觉得自己平时太呛他,也就作罢,道:“结束了,主演在个访,和我没什么关系, 就先出来了。霍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楚言的话还没有得到答复,他便感受放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木禹峰的那架手机开始急促的间断性震动,是一连杀进来一串短消息。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两家媒体公司今早决定公关合作了。”

      霍伯东顿了顿,没听到楚言的回答便继续陈述下去:“我那次说完就叫人查,我怀疑这两个公司背后的庄家是一个,但是直到现在都揪不出那个人是谁。”

      “不是谁都像您一样……”楚言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口气有些不耐烦,他非常不喜欢霍伯东这个多疑的性子。

      “怎么不接着说了。像我什么?像我这样暗箱操作。”

      楚言吐出一口气,“公司吞并的事本来就再正常不过,你不是也没查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吗?”

      “查出来就晚了。”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楚言问道。

      “做了他吧。”那口气就像说切一个白菜一样随意。

       楚言对这个回答有几分把握,可真的听到还是难免惊讶:“为什么?”

       “如果真的背后是一个人,你不觉得可怕吗?他为什么不挂在自己名下。”霍伯东显得颇有耐心的解释。

       “你洗黑钱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不用自己户头。”楚言把声音压的很低。

       “他账款没有异动。”

       “那不就说明没有问题吗?”

       “做了。”声音斩钉截铁拦住把楚言所有的问题都锁在笼子里,楚言知道每每在这个时候都没人能左右他的观点,而后心中就会蒸腾起一阵异样的情绪——他还真是把自己给卖了。

        “即便是没有问题,我要去吞了他,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楚言,忽然语塞,对,这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他为什么刚刚那样反感。

        “这两天加起来睡了几个小时?”霍伯东柔和声音传过来。

        “嗯?”

        “你缺觉的时候格外感性。“

       咔哒门被打开,楚言握着手机迅速抬头,门缝里工作人员的脑袋露出来一眼只看到朝楚言便十分抱歉地摆了摆手弓着身子又退了出去,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人。

        霍伯东的性子向来如此,只要不发火,不杀人,脾气都好的很,其实他杀人的时候都很绅士,但是那种绅士可比张牙舞爪的可怕得多。“好吧,谢谢你。”楚言本能的抗拒着霍伯东,但此时又只好接受他也许是好意的提醒,因为一旦一直是楚言在针锋相对,那会让他觉得他与霍伯东之间,还是姓霍的游刃有余。毕竟霍伯东,是他见过最会控制情绪的人,无人出其二。

      “你完全可以当这纯粹是金主对雇员的关心,你的心理状态直接关系到我的资产动向。”他声音平静‘“我不希望我的财产因为你的感性受什么损失。”

       “好了,我知道了。”

        楚言听着电话,但神经一直警惕着门外,门外铺着地毯,走路声隔着门听不到,但楚言可以保证自己在他人转动把手时调整好肌肉,不让外人进门时自己做出反射性的防御姿态,他只能保持原样不动。急忙挂断,或者神色躲闪都会让人觉得电话那边一定在说着和他不可告人的勾当。

        只是他还是很意外——木禹峰笑颜盈盈的进门了。

        楚言用眼睛朝他笑了笑,继而对听筒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回国,回来之前一对要告诉我,我去接你。”

         霍伯东手里的笔有一搭无一搭的敲在桌上,饶有兴趣的模样。

         楚言被木禹峰的视线锁着,想着如何不动神色的挣脱开,他连忙掏出那架还在自己身上的手机递给木禹峰,用下巴示意他来了消息。

        “好,那就这样定了,我不要什么惊喜,你人到了就行。”楚言戏言。

        其实霍伯东识趣的一句话都没说。 

        “嗯嗯嗯,那你先忙吧,回头聊。”

         木禹峰低头看着消息,这才抬头笑眯眯看着楚言,“老朋友吗?”他走过去坐在挨着楚言的那把椅子。

        “是。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结了,也没什么太难的问题。”

        “心情不错呀。”楚言挑起眉清澈的眼睛看向他。

        “当然是不错的,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

        楚言闻言椅子立马扭到一边去躲开,嘴角却是笑着:“谁跟你久旱逢甘霖。”

        木禹峰用手抓住他椅子的扶手,稍用力把他转过来正对着自己,他身子向前凑,好让自己两只手舒服的撑上去,楚言便完完整整的被他环住。

        “这你可不能赖账,我要是跟别人,你不会生气吗?”木禹峰的眼睛睁的圆圆的,看起来却胸有成竹模样。

       “不生气。”楚言面不改色。

       “一点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木禹峰的身子凑得更近些,目光变得真诚,语气通情达理并具有引导性:“但是如果换成是你,我一定非常非常生气。”说完眼睛眨巴眨巴。

        楚言见他这样耐着性子,自己又不知从何说起,玩笑一定突兀于是只能本能地轻微挪了挪身子。

        木禹峰忽然笑着露出牙齿,眼角尽是一个正好年龄应有的风采,然后猝不及防的问到:“想我了吗?”

         楚言呆住一瞬,汉字都被卡在嗓子里,这话该怎么说?他记得这是木禹峰第二次这样问题,不同于上一次的大大咧咧,这次他是真的要听到一个答案,要说“想”吗?可是在他成长的几十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这样的语气问过他,即使是妈妈也仅仅是笑骂着:“想不想我?”,“想,想的不能再想了。”“真的假的?”“假的。”

        这一次不同,没有任何压迫感,但楚言偏偏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习惯于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从来都是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它从来没见过光啊。他畏手畏脚起来,没有来由的局促与不安席卷了他。这些话不过都是小孩子的把戏,他这个年纪还要像个学生一般把相念挂在嘴边不会太奇怪吗?很轻浮吧。有这个必要吗?说了能代表什么问题呢?又如果自己一咬牙说了一句想,对方又不做回事,只是随便问问反被笑话是自己一板一眼了呢?

        这个瞬间过得实在漫长,最后楚言的唇一紧,用了些力气笑眼勾起来反问一句:“那你想我了吗?”

        楚言没有想到木禹峰没打算放过他,手保持原来的姿势,身子离开椅子蹲在他的腿边,抬着头,深深的望进他眼里,眉梢,目光,嘴角都十分柔和,一阵暖意袭来,木禹峰音色降低,低沉缓慢的音节让喉结震动的更加性感,低音音色带着电流刮在楚言的皮肤上:“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只要回答就好了,不要想那么多,想就是想了,不想也不是大事,又没关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

       楚言的神经算是彻底断了片,一片空白。木禹峰眼里,楚言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的无助,他甚至以为他会落荒而逃,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该结束了的时候,他听到楚言很没底气的声音:“想了。”

        大概有一秒钟空气静止的时间,木禹峰以为自己听错了。嚯得,楚言感受到椅子剧烈的摇晃,自己被高大的身影紧紧抱住,木禹峰弓身,楚言的脑袋刚好抵在他胸口。

        “我也想念你。”

        楚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觉热量爬上脸颊,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一直到此刻心中的浪花才开始剧烈翻涌,像是已经被剥光见人了,自己说“想了”的片段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无间断回放,不停的重播。老半天才想起来思考木禹峰的反应,他一直被抱着,从木禹峰扑上来的速度看他该是十分开心的,说我也想念你的时候也甚是喜悦,只不过到现在都没再说第二句话。

        终于楚言脸上的热度像是要逐步退却,抱着自己的臂弯稍稍松了些力气,他却没想到自己竟被木禹峰上了一课。

        声音笼罩在他头顶:“没有人有义务不断猜测你的想法,你以为你的情感别人可以理解,但那只是你自以为,别人凭什么就一定能猜对你想的。的确有时候我们说的话又被人怀疑甚至不屑。但是很多话你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

        楚言一动不敢动,他不禁拿木禹峰这话和自己的过去对号入座,陷入沉沉的思索中。

        “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楚言小心翼翼的问。

         木禹峰撒开手看着楚言,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说一句话,一不花钱,二不缺肉。”居高临下看着楚言呆呆地眨眨眼,蓦地,木禹峰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一手掩面,半晌吐出口气,手拿开看着楚言还是保持原来姿势等着自己答案。

        “因为猜测本身是非常痛苦的,它很容易偏离原有轨道。”

        楚言嗯了一声,像是知道了答案。木禹峰觉得楚言像是陷入了言情剧男女感情的戏份到底应该如何演绎这样的巨大难题里。他转过身,大略的环视这个屋子,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空调度数有点低啊,你冷不冷?”

         “对不起。”

         “嗯?”木禹峰急忙回过身,只看见楚言抱歉的抿着唇思虑状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那一刻木禹峰才正真意识到,楚言内心的的确确住着一个胆子不大的孩子。那孩子该是有同他一样漂亮的眼睛,秀气的鼻梁与玉润的嘴角。木禹峰想,那孩子大抵还是有和楚言一般无二的姓名。


评论(1)
热度(31)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画上川 | Powered by LOFTER